日军的阵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安装了一个扩音器,我们在东岸也能经常听到,日军在扩音器里哇哩哇啦的喊话。
后来我们找来了翻译,才知道日本人用这个扩音器,当成了发布一般性命令的通知途径。例如什么小野要去军需领鞋子袜子,稻本忘记了和铃木换岗,诸如此类等等。也不怕被敌方听到,因为都是一些无关军情的事情。但是摩云岭的日军有了这个扩音器后,就免去一些事情还要专人山岭间跑来跑去的传达,节省很多人力和时间,非常的实用而且有效率。
我们中国人,除了拥有吃苦耐劳的优点外,也是一个具有学习天赋的民族。在日军安装了扩音器之后没几天,我们邻近的友军阵地,也安装上了同样的扩音器,用途也是如出一辙,就是用来通知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一些寻常军务。
但是任谁也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这样那样的琐碎事务需要处理。可能是在上峰的授意下,闲暇之余,友军的长官会安排专人,通过扩音器读一些我军最近的各种胜利的消息,既提振了我军颓废的士气,又能打击对岸日军的信心。虽然语言不通,但是相信日军也一定会找人翻译我们播发的内容。
而因为扩音器距离见龙湾很近,新200团的丘八们就会不分白天黑夜的,被扩音器里的内容鼓舞刺激的热血沸腾。
“傅作义将军率部经过浴血奋战,收复五原,歼敌四千余众,俘虏敌军数百人,缴获武器物资无数……”
“385旅和晋冀豫游击纵队各一部,在反“扫荡”中,攻克山西省辽县县城,缴获火炮十六门,毙伤敌军数百人……”
“薛岳将军的先锋部队已然突破新墙河,歼敌三千余众,毙敌联队长两名,再次收复长沙城指日可待……”
我们这边举一反三,日军那边立刻现学现用,也找来各种属于他们的捷报,通过扩音器在语言上反击着我们。
两岸敌对双方在相互学习中,达成了心照不宣的和平,如果不知道内情的人,会以为我们已经和日军签署了停战协议,我们和谐的简直就像是一家人。
只是在播发捷报方面,我们能够拿得出手,用来展示炫耀的内容实在是屈指可数,远远的逊色于日军,所以在日军不重样的播发着他们的胜利消息时,我们都有些招架不住。
直到有一天,在日军还在喋喋不休的历数着他们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时,我们友军的扩音器里沉默良久,忽然的传出了一声怒吼:“小鬼子!我日你祖宗!”
两岸瞬间一片寂静,随即东岸阵地爆发出如雷般的欢呼声。很快日军就通过扩音器还回来了辱骂,斯文抛掉换上粗野,双方的扩音器在之后的日子里,迅速成为双方骂战的主要工具。
我觉得我们是要感谢那个骂了第一句话的丘八,他让我们从松弛回到了紧张,因为骂人的时候总要防备着对方子弹也跟着过来。
这样的战争起初让人觉得新奇,也让人好笑,最后直至觉得无聊。而上峰对这样局面的态度是,不阻止也不鼓励,听之任之。
开始双方的骂战还只是停留在广泛的、没有特定目标的谩骂,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骂战也逐步升级,从普通士兵的相互对骂到嘲笑挖苦对手的部队番号,骂到最后,日本人嘲笑我们是东亚病夫,甚至辱及了远在重庆的一个名字。那我们就骂回去,除了挖苦日本人罗圈腿长不高,捎带着连日本天皇祖宗十八代一起问候了。
日本人对于我们辱骂他们的神一样存在的天皇,表现出了难以忍受的愤怒,在几近暴跳如雷的咒骂之后,从他们的掩体内,探出几支步枪,砰砰砰!日军开始把骂战付诸于武力。
平静被打破了,怒江两岸在短暂的和平过后,终于又恢复了战场该有的样子,枪炮声开始昼夜不停歇,但是也仅限于零星小规模的交火,战局没有进一步加大的趋势。
月底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两个偷渡过江的日军斥候,在遇到巡逻队盘查后,露出了马脚,两个日军开枪射杀了巡逻队的一名士兵后,慌乱中跑进了临勐女中,并且挟持了一名老师和十几名学生做为人质,条件就是要求放他们回去。
我带着人赶过去时,临勐女中已经被巡逻队包围,周围聚集了很多的老百姓,有无所事事看热闹的闲人,也有面带焦急之色的学生家人。
让我意外的是谭震山和我的父亲也在其中,我走过去对我父亲说:“您凑什么热闹啊,一会儿交起火来,子弹可是不长眼。”
我父亲说:“是谭公的千金也在里面,我是陪同谭公一同来的!”
谭震山已经没了平时的那种气定神闲不慌不乱的镇定:“安营长,谭某就拜托你了,还请千万要保全小女沁柔的安全!”
我安慰他说:“谭先生,您放心,只不过是两个日军斥候,他们为了活命,应该暂时不会伤害其他人。”
我们的人替换下了巡逻队,我安排阿妮和几个枪法好的,爬到了高处,看看能不能抓住机会毙了敌人。
阿妮趴在屋顶看了一会儿,对我摇摇头:“什么都看不见,他们都躲在屋子里,根本不露头。”
我父亲走过来对我说:“既然是日本人的斥候,那他们只是来刺探情报的,只要放了他们平安回去,我想他们是不会伤害旁人的。”
我说:“那也要上峰下达命令才行,我可没权利放走他们。”
谭震山忙说:“这个事情我去办。”
谭震山派人拿着帖子去见我的上峰,没过多久,上峰的命令就跟着谭震山的帖子一起回来了,命令很明确,可以放走这两个日军,但是要确保他们释放人质并且不伤害老百姓。
我父亲说:“我去和日本人交涉,让他们放了学生,当然,咱们也要信守承诺放了他们。”
我犹豫着:“日本人会这么老实的听您的安排?”
我父亲胸有成竹的说:“你们是因为和日本人天天打仗,所以会心有成见而已,其实他们还是很讲道理的。”
他执意要去,我也就随他去,心想着这两个日本兵一心只想逃回西岸,要杀人他们也不会等这么久。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两个日军做出了保证,只要把他们安全送返西岸,他们绝不伤害任何人。
被日军挟持的人质算上老师一共十三四个人,日军为了显示诚意,释放了其中的大多数,只留下两个人。本来也已经释放了谭大小姐,谁知这位谭大小姐颇有侠肝义胆,主动又替代了一名已经吓得哭啼啼小便都失禁的女生。
我们派出了汽车,由我父亲带着两名日军加上两名学生人质,乘坐汽车前往怒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