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歌洋洋洒洒,将伤口缝合的几种手法和技巧,包括该注意的事项,详细介绍了一番,听得众太医双耳嗡鸣,云里雾里,不禁云游天外,搔首挠腮。
“殿下,要不您亲手示范几遍。”萧太医小声问道。
“示范?”叶千歌话音顿住,不知对方口中的示范是何意。
“来人!”
萧太医轻喝一声,便见几个士兵脚步如风而来,单膝跪地,铿锵有力道:“拜见陛下、王爷!”
徐亦婵微微颔首,几名士兵支起身子。
而后,便见两个士兵站出来,其中一个迅速褪去上衣,露出精壮的身躯,另一名士兵抽出大刀,幽冷幽冷泛着寒光。
叶千歌心头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心底。
这是要——
不待他阻止,士兵已手起刀落,一声闷哼,精壮男子背后出现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正不断往外渗血。
叶千歌俊脸蓦然苍白,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
“你们这是为何!”
他回神过来,顿时暴跳如雷,为了示范,故意用刀将人砍伤。
而且,此人还是一位士兵!
这根本无法令他容忍。
几名士兵急忙将伤员抬到桌上,叶千歌连忙摇动轮椅过去,低头查看伤势。
他语气凌厉,冷冷扫了萧太医一眼,“为何要找将士,何不从大牢之中抓几个死囚来?”
萧太医表情一滞,硬着头皮道:“王爷息怒,近来王爷的缝合之术,早已在禁军中传扬开来,众将士听后,纷纷主动请缨,要亲自为王爷验证此术之精妙,若非老臣阻拦,恐怕禁军早已围了太医署。”
“老臣无奈,只得从中挑选几位。”
叶千歌闻了,不由动容。
“王爷,切莫怪罪萧太医,确如他所言,我们都是心甘情愿而来的,那些死囚,死则死矣,怎么配得上这等救人之术!”
伤员趴在桌上,疼痛让其咬牙苦苦支撑,说话间断断续续,但依旧十分嘹亮有力。
叶千歌深吸口气,“你且先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王爷莫急,我没事。”
叶千歌鼻子一酸,朝众太医喝道,“还不赶紧过来,难不成你们还想让本王多教你们几次?!”
众太医冷若寒蝉,纷纷围了上去。
伤员的背部有几道旧伤,疤痕看上去十分狰狞。
这是个经历过大战的兵士!
叶千歌屏气凝神,将伤口清洗、消毒后,便拿起蒸得发烫的布巾擦了擦手,便开始着手缝合。
他一边缝合,一边向众太医讲解要点,动作不徐不疾,但非常干净利落。
他深知,于皮肉之间穿针走线,是多么的疼痛,若拖拖拉拉,只会放大且延长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叶千歌将线打好结,用剪刀将之剪断,伤员背部的伤已缝合完毕。
此时,他已汗水淋漓,做这种精细的活,最是消耗体力和精力。
他吐出一口浊气,面色有些萎靡不振。
“方才王爷用的可是简单缝合之法?”一个太医皱着眉头问道。
“正是。”叶千歌点头。
所谓简单缝合之法,便是缝合时,将缝线呈单个的环,将两个组织部分连接在一起。
这是最普遍也是最容易的缝合手法。
“不知王爷可否示范一下锁定缝合之法?”一个太医拱手请求道。
此话一落,剩下几个兵士中,二话不说,走出两个人来,一阵刀光闪过,鲜血飞溅,桌上便又多了个伤员。
叶千歌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千歌面色略显铁青,看了看龇牙咧嘴,痛的连抽冷气的士兵,眼中却无半点恐惧之意,多的是欢喜雀跃之感。
他一阵错觉,撇撇嘴道,“被砍了一刀,流了这么多血,还这般高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种事,唯恐避之不及才是,为何还要自告奋勇的迎面而上,这不是自己找虐吗?
“回王爷的话,小人脑子没病。”那人痛哼一声,又道:“太医说了,这种法子若在军中普及,大战起时,可以救治无数将士。”
“王爷,你慢慢来,可以在我身上多试几种法子,小的皮厚血多,不怕。”
“多试几种,你就死了,少废话,趴着别动。”
叶千歌心旌摇曳,内心的触动已然无以复加。
他斜睨了徐亦婵一眼,见其也震动不已,收回目光,淡淡叹道:“这世间最不能辜负的,便是这群为国出生入死的将士了。”
徐亦婵抿了抿唇,眸中光华隐现,神色颇为凝重。
叶千歌聚精会神,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缝合。
不同的缝合之法,投注的精力和体力大不相同。
锁定缝合之法,又称锁边缝合,手法比简单缝合多了一个步骤,效果亦比后者好一些。
无论是止血,还是稳定伤势,都有较为显著的改善。
待到缝合完毕,叶千歌舒了口气,面色愈发苍白,呼吸开始有些紊乱,他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去替他包扎吧。”
不等他休息片刻,几人中又出来两名士兵,手起刀落后,桌上便又躺了一个伤员。
叶千歌一阵苦笑,当初不该说有几种缝合之法,这般下去,不知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徐亦婵见其状态不好,拧着眉头道:“你先休息一下,让太医来做吧。”
叶千歌摇头,道:“此人伤口太大,他们缝合,我不放心,若是中途出了差池,那就更麻烦了。”
他强打精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发散的目光再度聚焦,深吸口气,又投入繁复的伤口缝合中去了。
这一次,他的速度显然变慢了,并非他技法生疏,也非缝合法多么复杂,而是他太过疲惫。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般。
他的精力和体力正在飞快流失。
叶千歌只觉手中的针线越发沉重,好似随时都会拿捏不住。
他呼吸的节奏已经彻底紊乱,凭靠不断深呼吸,要让自己清醒,但长此下去,效果已逐渐减弱。
……
终于好了!
他嘴角一勾,伸手去拿剪刀时,紧绷的心弦一松,便觉无尽的黑暗将自己淹没,他双眼一黑,便直直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