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身为一个写作者,或迟或早,她都会去面对生命中最深刻的惨痛。她没有可能一直绕着走,而不让这件事情现于笔端。这就是写作者的宿命。
但我认为,这是很好的宿命。这可以帮助写作者,去学会怎样应对生命中不可逃避的痛苦,并在穿越这些痛苦的过程中成长起来,让生命得到美的升华。
然而,痛定思痛,是需要时间的。
在那个血肉模糊的下午过去后很多年,又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情的我,终于开始面对此生最大的震撼。
我开始系统地写《吉诺弯刀》这本很长的。
当然,它刚开始的时候,并非是一部。
它是一个分镜头的脚本。
那时,它也不叫《吉诺弯刀》这个名字。它的第一部,名字叫《太平》。
按照最初的写作计划,它的第一部是一部50-80集的电视连续剧。每集约45分钟的长度。
它是一个独白式的第一人称脚本,女主人公平静地叙述着自己一生的故事,一个过去了的时代,一些消逝了的英雄,就像是一条潺潺的溪水在林间奔流。
那时,我作为一个写作者尚未获得自由之身,我还是SPE的长期签约者。
因此,无论是在创作题材还是在创作体裁选择方面,都还需要首先照顾到SPE的市场销售需要,并不能完全地随心所欲。
这种戴着市场镣铐的起舞,是很多作家在成名之前都曾经经历过的。
(二)
《太平》(《吉诺弯刀》第一部)中,第一个被写出来的镜头,就是琴儿和景龙在宝镜湖边诀别的场景。
而我,是在冬湖小镇写出这个镜头的。
宝镜湖的描写,其实既来自内心的记忆,也来自现实中的冬湖。
冬湖小镇位于北半球纬度很高的一个大城市郊外,是著名的度假小镇。
它突出的特点就是:既靠近大型城市,交通便利,生活方便,又有大片的原始森林和亚寒带草原,还有生态丰富的沼泽地和一个波光荡漾的大湖泊。人们可以不离开自己习惯的城市生活太远,而又能感受一下居住在大自然怀抱中的那种生活。
因此,每逢旅游旺季,这里聚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严冬季节的时候,这里非常寒冷,滴水成冰,所有的屋檐下都挂满了长达半米乃至一米多的粗壮冰棱。屋顶上都有厚厚的冰坡覆盖着。有的时候,空中的飞鸟飞着飞着,就会掉下来冻死了。野外经常看到冻死的小鸟。那时候,这里的人烟就相当稀少,基本上只有当地的居民。当地的居民完全按照上千年来古老的方式持续着他们安静而封闭的生活。那时候的小镇,虽然很冷清,但是最有韵味。
而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一直到落叶满地的秋天,这里就会涌来大量的游客,他们熙熙攘攘地挤满了小镇,带来了各种光怪陆离的现代生活和现代人的度假方式。
当地的居民受到金钱的诱惑,这几个季节,往往也就抛开了传统的营生:伐木、狩猎、钓鱼、种植小麦和玉米、采集诸如此类,转而经营各种与旅游相关的生意。
所有的居民家庭都会开放自己多余的房间,作为家庭旅馆或者家庭餐厅,接待各地的度假观光客。居民们也会做游客们的导游,带领他们体验森林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而获得不菲的报酬。那是他们从传统的耕种和渔猎生活中无法得到的收入。
小镇因而也繁荣富裕了起来。
他们用这笔收入进一步改善了旅游设施,维修了镇子上可供参观的古迹,开发了很多新的景点和安全的度假项目。
随后,镇子上也设立了镇公所、游客中心、免税商店、超市、加油站、急救中心、消防站和警察所。
小镇变得越来越现代化了。
他们很欢迎外部投资者到那里投资修建更好的度假屋和旅馆,为景区修建更加完善的小路。
就是在那种背景下,我们那时的老东家SPE,投资在那里修建了一个度假营地,作为给予签约作家和员工们的一种休闲福利。
度假营地里有很多设施齐备的小木屋,一排一排的很整齐,面积虽然不大,但木板小床、书桌、柔软而轻暖的被褥、衣帽间、桑拿房、浴缸、洗衣机、壁炉、电磁炉和传统炉灶,却一应俱全。营地还备有小舟、船桨、救生衣、钓鱼竿、猎枪、帐篷、指南针、雪橇、各种刀、斧头、茶炊、厨具、餐具等各种度假常用的器材。
它勾起我对于博桑集训的许多温暖回忆。
我很喜欢这个地方。从来这里参观的第一次,就深深地爱上它。
我决定在这里开始《太平》的分镜头创作。
度假营地建立在穿越冬湖小镇的涅尔河边。夜间在度假小屋里挑灯写作的时候,四野万籁俱寂,能够听到不远处的河流,水声浩荡地流过小镇,奔向远处灯火阑珊的大城市。
我经常整夜地写作,也就整夜地听到涅尔河的流水声。
直到今天,我回头校对之前上传的篇章时,耳边还会传来这条河流的潮水之声。
(三)
第一次到这个营地度假,是在参观过它的建设进度一年以后。
我们并不是第一批来这里度假的客人,但也算得上是相当早了。
我们到达的时候,营地里的一切设施都还很新,有的甚至都还没有启用过。比如双筒猎枪和独木舟。
我们是在中国春节的时候抵达小镇的。这时候,正是小镇最严寒的季节。整天狂风怒吼,大雪缤纷,道路状况非常恶劣,人迹罕至。但我很喜欢这样。唯有此时,小镇才显露着它上千年来原有的那种风貌,它所展现出来的大自然,也才是最为本色的。最能震撼和滋养现代人日渐枯萎和空虚的灵魂。
我那时正和逸晨先生搭档。我们用同一个或者许多个共用笔名写作,互为对方作品的翻译、编辑和校对,我们有时候会合写一本书或者一个大型的剧本。逸晨先生还为我们的书配各种精美的摄影图片和隽永的插画。他也是SPE著名的摄影家和插画家。他的摄影和绘画作品,在市场上能卖到很高的价格。能得到他的配图配画,整部出版物就会增色不少。
我们日渐从早期的师生关系,过渡到知心朋友的关系。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心有灵犀的最佳拍档。
逸晨,是高雄去世之后,和我精神上关系最为密切的人。
对他来说,我也是如此。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