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季惊秋明白了阳师口中的“此中玄妙，外人不足道也”。

    以心火为引，他的心神被牵引至一处，所立之地四面八方皆是虚空。

    他隐隐有些疑惑，这里给他的感觉，竟然与心灵海洋极其相似。

    这里是心灵海洋？

    没等他多想。

    伴随门户洞开的吱呀声于头顶响起，季惊秋抬头望去，就见一道摇摇欲坠的门户立于头顶。

    遥遥望见。

    就有一种厚重、古朴、苍茫的感觉扑面而来。

    那种无远弗届的苍茫，仿佛历经了宇宙诞生至今的时光，给季惊秋带来了心灵层面的冲刷。

    如同千百年而来的世事变迁消磨着他的心神，仿佛要将他拖曳入时光长河的底端，无限沉沦。

    他只是多看几眼，就有种心神都被吸走的错觉。

    不仅如此。

    季惊秋上次进入心灵海洋，积攒的薪柴经过这一周多来，才勉强消化了大半。

    可在此时，再次满溢！

    仿佛这几眼，就抵得过他在心灵海洋中深浅数个小时。

    这让季惊秋恍惚的同时，又有种疑惑。

    他昨夜详细询问过了李·伥鬼·布衣相关感受。

    后者也是破限四重的武道天才。

    他开启天人之门的方式是最极端的生死磨砺。

    于一次濒死前，得见天人之门，那时的李布衣还以为是死去的走马灯，只隐约听到了门户洞开的声音，就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就已经打开了天人之门，清晰感受到体内存在的五道关隘。

    自己与他的差别，是源自于心火吗？

    毕竟有心火的指引，他才能来到此地，近距离地遥望天门。

    季惊秋心中清明。

    看来这天门大概率与心灵海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他了解到的历史中，万年前的第一批武者，就是在接触心灵海洋后，将武道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拔高。

    而且心灵海洋影响的不仅是武道，涉及了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

    譬如季惊秋从李布衣口中得知，联邦禁绝一切人工智能的研究，就是因为心灵海洋。

    历史上的人工智能不管如何限制，最终都会诞生独立意识，并尝试反抗人类。

    这最终被认定是受到了心灵海洋的影响。

    用李布衣的话来说，根据联邦最新的理论显示，现世与心灵海洋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武者越来越容易深入心灵海洋。

    原因，就在于人类文明整体对于心灵海洋的了解在不断加深。

    要想切断这种联系，除非禁绝所有人与心灵海洋联系。

    但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心灵海洋带来的，是伟力归于自身之路。

    而且谁也无法证明，这种方式真的能切断心灵海洋与现世的联系。

    甚至都没人证明，心灵海洋的接近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在他思绪纷飞时。

    天人之门在心火的照耀下被缓慢推开。

    门后空无一物。

    可冥冥中，似乎有某种无形无质的东西从门后涌来，填充进他的“身体。”

    这一刻，季惊秋清晰感受到自己的份量被加重了。

    这个份量不是现实层面，而是生命的份量，也是本我在这个世界中的份量。

    如果说先前对于世界来说，季惊秋存在的份量等同一只蚂蚁，那现在高低也是只蜜蜂了。

    季惊秋感受着身体的蜕变，清楚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武道果然不同寻常。

    他原以为天人之门是人身的五重极限。

    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

    不仅源自人体本身，更疑似涉及到了某种概念。

    换个词汇，那就是规则，法则，道则。

    点心火，开天门，自此告一段落。

    季惊秋意识重回现实，

    此时开脉的蜕变也渐至尾声。

    不多时，季惊秋依循着本能收起桩架，浑身筋骨节节舒张，前所未有的舒畅感涌上心头。

    好似飞鸟终于羽翼丰满，从此天高任鸟飞，再无拘束。

    单说命身对性灵的拖累，就减少了一大截。

    季惊秋估算了会，预计破开三重或者四重限制，自己的心灵修行，就能完全不受拘束地踏入住定了。

    他暗自决定，接下来务必要督促胖虎日夜赶工，争取让自己早日破限。

    而说到破限……

    季惊秋简单感应了下，就察觉自己构建的山水之势中，出现了五道虚幻真实交错的关隘。

    同时，一种无法道清的玄妙涌入他的脑海，清楚地告诉他：

    破五关者，可得立世宝身。

    ……

    季惊秋结束了突破，睁开眼。

    不远处，张行善等人坐在板凳上盯着自己，一边听着阳尧大师兄的经验之谈。

    见到他睁开眼，众人立马来了兴致，抛下侃侃而谈的大师兄，一齐涌了过来。

    而不等他们开口，阳炎也到了。

    他示意诸弟子就地而坐，自己也坐于弟子面前，首先看向季惊秋，道：

    “惊秋，你已经完成了开脉与开天门，说说看感受。”

    季惊秋将自身刚才的感觉一一道来，尤其是自身本我的增强，还有一些疑惑也尽数道来。

    听完他的分享，阳炎满意地点头：

    “你的感觉没有错，无论是开脉，还是开启天人之门，都在为你的生命本质增添一份厚重，让你的生命层级向上跃迁。”

    “这就是当今联邦的武道之本，不论是命身修行，还是性灵修行，都在于一个‘我’字。”

    “有个秘闻你们可能从未听闻过，自从心灵海洋出现后，就一直在向现实投放、强化一个概念。

    这个概念就是——‘我’。

    而联邦以心灵海洋为根本拔高的武道，自然也在围绕着这个字。

    所以无论是锻体的天人五限，还是真种的逆反先天，本质都是在不断强化武者有关‘我’的概念。

    有朝一日，你们如果能踏入大师，完成肉身与精神的大一统，宇宙之大，随处可去。”

    听到这，季惊秋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我思故我在。

    简单翻译下，就是这个世界所有的事物都可以是假的，唯独“我”一定是真的！

    按照这种路子发展下去，便是三界十方尽是虚幻，只要“我”的重量不断增加，哪怕光阴长河也冲刷不下半分，练假成真也是等闲。

    这哪里是武道之路，分明就是成神路！

    季惊秋随之想到，或许这就是人工智能叛变的原因。

    心灵海洋不断投放、强化的“我”的概念，让人工智能诞生了独立意识？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

    “阳师，心灵海洋深处到底藏着什么？”

    季惊秋忽然问道。

    今日所获，似乎无不在指向心灵海洋这一处。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李布衣，但后者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神。

    阳炎默然片刻，徐徐道：

    “一座山。”

    “山？”

    疑惑的不仅是季惊秋，其余人也都露出茫然。

    心灵海洋四层之下，被誉为荒原。

    荒原深处，藏着一座山？

    “这不是我说的，是万年前的七帅所留之言。”

    阳炎摇头，他定神看向季惊秋，问道，

    “我听闻，你对宇宙奇景很感兴趣？”

    季惊秋点头，他不久前就远洋旅游团的优惠政策询问过大师兄。

    “那你可知，心灵海洋一直被认定为这宇宙中最大的奇景？”

    季惊秋愕然。

    “诸多武道大师都痴迷于它的神秘，你若真想知道最深处藏着什么，为何不有朝一日，自己亲眼去看一看。”

    阳炎慢慢露出笑容：

    “也代为师去瞧上一眼，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短暂沉默后。

    季惊秋认真点头。

    他的人生目标上，在这一日又浓墨重彩地增加了一笔。

    授课结束。

    阳炎拍拍屁股起身，批准大家今日休息半天，季惊秋除外。

    季惊秋刚打开天人之门，现在是趁热打铁，尝试破开关隘的最好时刻。

    只是刚刚见证了季惊秋破开天人之门，大家此时都心潮澎湃，动力满满，一个个开始了加练。

    就连大师兄都有些心虚。

    阳尧琢磨着这么下去，岂不是要不了一两年，惊秋就得追上自己的进度了？

    不行……欺负师弟要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