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号,下午两点。
苏木深吸了一口气,准时按响了门铃,在他身后是小尾巴姜半夏。
其实苏木远远没有表面表现的那么镇定,但他的慌乱不是来源于面对未知的教授,更多的可能是更想成功。
没错,大年三十的那通电话,离开家临行前的父亲的话,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所以他才会玩笑着说要买辆车,才会送姜半夏桔梗花,不然从小到大一向很有‘分寸’,一向很有‘演技’的他,是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都说爱上一个人,你的爱会不自觉地为对方镀上金身,可姜半夏本身就在闪闪发光啊。苏木很明白自己和姜半夏的差距,公主是要和王子在一起的,可他并不是一个王子。
苏木承认自己自卑了,而他能想到的解决方法是,在职场上升职加薪?
所以他很期待《月亮与六便士》项目能够成功......
苏木不知道做这些有没有意义,因为他知道姜半夏不是一个注重物质的女生,她可以穿巴宝莉最新款,淘宝几十块也能逛的津津有味。
但他需要这些世俗的成功给他一些勇气,让他能够把我喜欢你这句话说出口......
就在这时候,门被打开了。
“老头,拜访你的编辑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青年人,看面相大概二十七八的的样子,这人冲着屋子喊了一嗓子又小声道,“快请进,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苏木和姜半夏不明所以,只能客气点头,刚进屋子,两人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屋内的老人,虎目含威,根本不像是欢迎客人的样子。
这显然不是冲着苏木和姜半夏,很可能是这个青年人,看来来的时机不太对,但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你就是苏木?”
老人的语气太过生硬,苏木连连点头称是,吓得姜半夏也赶紧跟着自我介绍,“杜老师好,我是苏木同事,名字叫做姜半夏。”
杜仲点点头,也意识到了自己语气不对,清了下嗓子,瞅了一眼姜半夏手中的茶盒,强挤出笑容,“拜访我就不用带礼物了。”
“我们是晚辈,第一次上门应该的。”
杜仲没有在这上面纠结,“那我们去茶室吧,边喝边聊。”
话音刚落,这青年已经先人一步过去,又是添水,又是摆放茶具,对比老先生的不苟言笑,整個人笑眯眯的。
“懂茶吗?”
屁股刚落在凳子上的姜半夏,立刻把心吊了起来,内心不由暗暗叫苦,早知道今天就不送什么茶叶了,谁能想到还会有考试啊?说好了帮苏木压阵,结果她成添乱的了。
她可是一点都不懂茶,万一在杜老师面前没回答好,岂不是第一印象就很差?
就在这时候,苏木给了姜半夏一个放心的眼神,不知怎地,姜半夏忽地就不慌了。
“懂一点点。”苏木很恭敬,“茶经上写茶有九难,所谓一造,二别,三器,四火,五水,六炙,七末,八煮,九饮...单举水一道,讲究就太多,乾隆皇帝更是为此量天下之泉,这茶道太费时间,晚辈就是个俗人,只饮就是了。”
杜仲侍弄着茶具,“平日喝什么茶?”
“正山小种。”
“喜欢红茶啊。”杜仲敲敲桌子,“京墨,换茶叶,拿金骏眉。”
这名叫京墨的青年麻溜的换上茶叶,中间还朝着苏木挤眉弄眼一番,但大概能看出是示好?
“小苏,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家有不孝子惹我生气,刚才没吓到你吧?”
“爸,我不就是女朋友换的快吗?都是你情我愿的,我又没骗女孩感情,我们都是和平分手。”身后的杜京墨小声嘀咕道。
“你都快三十的人,就不能稳定一点,早些成家吗?”本来已经平静的杜老又被点炸了,“还有你那工作,好好的投行不做非要开乌七八糟的破酒吧。”
“爸,我那可不是破酒吧,是静吧,和平常蹦迪的不一样,大家来都是听歌放松的。”
“哼。”
杜京墨顿时急了,“不信你问问苏木,他是年轻人他肯定懂,静吧很正经的。”
今天来是谈事的,但看眼前这个氛围明显是谈不下去,所以苏木只能开口道,“杜老师,杜哥说的没错,静吧更像是一个放松的去处,大家过去不是为了喝酒交流,更像是给自己一个独处的空间,在音乐中放松自己。
您应该知道音乐的魅力有多大吧,魏晋名士刘琨孤军独守并州,城外是五万大军,刘琨夜上城墙,吹了一曲胡笳,引动敌军思乡之情,一夜之间五万大军竟全部退去。”
“他能比的上刘琨?”虽是这样说,但杜仲的情绪明显缓和了,甚至还带上了笑容,“不过没想到你还对魏晋历史有了解。”
旁边的杜京墨见状给苏木竖了一个大拇指,苏木心里忽地有个明悟,怪不得杜京墨对自己示好,敢情今天自己是来帮他躲骂的......
“大概是魏晋和现在这个时代很像,那个时代士族南迁,国破家亡,政治失利,看不到出路。时人寿命又短,种种烦恼,有的选择归隐山林,有的选择放纵消沉来进行逃避,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为乐当及时,何能等来兹?
而今这个时代物质是丰富了,但精神的迷茫是一样的。梦想和现实交织的苦涩,欲望和能力不配位造成的错乱,有人甚至说快快地活,趁年轻去世。这也是来找您翻译《月亮与六便士》的意义所在,这本书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束光,但见过光的人就不愿再去黑暗了......”
杜仲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郑重起来,等到苏木说到最后,甚至额头上都形成了一个川字,“小苏,伱这么一说,我压力很大啊。”
“但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吗?”
杜仲点点头,随即大笑,“好好好,年前贵公司找我翻译《月亮与六便士》,我本来只是想着给退休的自己找份活干,但今天听你这一席话,我是非做不可了。希望我们好好合作,出一本对大众有意义的书。”
苏木内心大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达成所愿,“固所愿,不敢辞尔。”
“哈哈哈!”杜仲再次笑道,“今天跟你见面真是一见如故,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就着手开始翻译。”
说到这,杜仲认真道,“这本书我可能翻译的不是很快,需要提前跟你说明。”
苏木明白杜仲的意思,这老先生明显是准备翻译出一本好书,“慢工出细话,我懂。就像王家卫导演拍电影一样,一个简单的吃梨镜头都让梁朝伟拍了27遍,所以最终才能出了《阿飞正传》这部经典。”
杜仲还没什么反应,旁边的杜京墨倒是眼睛一亮,“苏木,你也喜欢王家卫?”
对于王家卫,苏木其实还好,他向来是对作品不对人。只是此景此景,如果他说不喜欢未免不礼貌。
“是的。”
杜京墨直接坐到苏木旁边,“我也喜欢王家卫,苏木,我们真是一见如故啊!”
一见如故难道不是双方都产生相同感受才能用这个词吗?
苏木对于上来就自来熟的人实在是有些不适应......姜半夏例外。
于是苏木岔开话,“杜老师,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哦,你说。”
“我的同事姜半夏其实是同济的学生,一直很崇拜您,您能不能给她签个名?”
“原来小姜是同济的学生,真是有缘分,这个名我必须签!”
听到杜仲的话,姜半夏这才回过神来,刚才苏木和杜仲的对话,她听的实在太入迷,这也怪不得她,实在是闪闪发光的苏木太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