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次日，苏赛克斯在深秋时节罕见的迎来了阳光。

    明媚的阳光让快要发霉的老苏赛克斯人欣喜的走出家门，晒一晒衣服和生锈的手脚。

    没有人能抗拒降临雾都的阳光。

    然而有人却在阳光普照下笑不出来。

    比如内阁的几位大臣。

    他们虽然没有串联，但不约而同的感觉到情况不对。

    希尔芙女皇并未表现出与皇者地位相匹配的政治素养，却暴露出不同寻常的破坏力。

    她只是办场晚宴，就让麦克白家族失去一名超凡者，同时也让空缺的皇家骑士团团长尘埃落定。

    手里没什么权力都这么会闯祸，让她拿回权力亲政还得了？

    大臣们并不是非得架空皇帝。

    如果是器量与能力都能驾驭臣下的皇帝，他们乐得当个贤臣。

    若是皇帝昏暗无能，他们会“悲伤”的分享权力。

    然而希尔芙女皇给他们提出新的难题。

    她算什么皇帝？

    说她昏庸，多少有点罔顾事实。

    说她贤明，也是睁眼说瞎话。

    在大臣们眼中，她不像女皇，倒像是任性的皇族少女。

    古今苏外，这种皇族女孩有的是，但她们应该是皇女，而不是女皇。

    希尔芙的表现让大臣们忧心忡忡。

    他们担心国家权力落在不懂事的女孩手中，不约而同的作出“不能让小孩挥舞刀剑”的决定。

    虽然想法大致相同，但内阁大臣之间也有矛盾。

    盯着首席大臣位置的至少有三四个人。

    每个人都想进步，内阁大臣也不例外。

    谁不渴望更多权力呢？

    毕竟这样才能更好的为女皇陛下尽忠嘛。

    内阁大臣中，只有两人例外。

    内务大臣瓦尔德早就被打上保皇党的烙印，谁让他是女皇的老师呢。

    瓦老师说他不是保皇党，路边的孩子都会笑。

    但内阁大臣们并不知道，被女皇婉拒，和罗兰“不欢而散”的阿尔本心中在盘算什么。

    他谋求的更多。

    女皇陛下年轻贪玩，不会大权独揽。

    罗兰的最佳未来是亲王，他抱走女皇，分享荣耀，但宪法规定亲王不能直接参与朝政，终究无法和阿尔本争夺。

    瓦尔德年岁已高，事成之后大概率淡出一线。

    首席大臣的位置，除了他还能有谁？

    昨晚罗兰主动出击，手刃挑衅者，更让阿尔本刮目相看。

    这就是政治。

    不是请客吃饭，而是生死之争。

    心慈手软的人会死的很抽象。

    罗兰之外，第二个让他惊喜的人却是希尔芙本人。

    花季少女，养尊处优，连动物怎么变成肉都不曾见过。

    按照常理，这样的女孩遇上俊朗帅气的小情人，肯定是爱的死去活来，被恋爱脑完全支配。

    但她没有。

    昨晚，在罗兰和卡尔文森冲突时，阿尔本并没有太在意罗兰，而是始终关注着希尔芙。

    他亲眼目睹希尔芙的手不停颤抖，却硬是撑着没有软弱。

    虽然稚嫩，却已经有几分女皇的样子。

    他很难将这个希尔芙和小半個月前懵懂无知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她在成长，而且速度极快。

    跟随这样的主君，最好别动什么歪脑筋，做个忠臣就好。

    坐在小书房中，苦思冥想许久的阿尔本也做出决断。

    谁生来想当权臣呢？

    就算是他，年轻时也曾满腔热血，希望用法律武器捍卫公平正义，保护弱者。

    在法学院的毕业答辩上，他高喊建设法治苏赛克斯的口号，将所有导师当场干沉默。

    狠狠灌下杯中的威士忌，阿尔本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年，他逐渐爬到帝国权力的顶端，站在他面前的只剩下几个人。

    他变了很多，在很多人眼中也成了为权力不择手段的人。

    但又有几个人记得，他也曾热血沸腾的亲自下令将横行帝都的贵二代逮捕归案，只为还受害者一个公平。

    如果能回到以前，似乎也不错。

    人总会离开这个世界，享受过权力、美色后，就该追求身后名了。

    他并不希望以奸臣的身份被订上历史耻辱柱。

    虽然略微有些遗憾，但阿尔本保皇的信念更坚定了。

    他必须站在赢家这边。

    输？

    怎么可能。

    希尔芙有正统号召力，内阁中有老成持重的瓦尔德，还有他作为隐藏的暗子，怎么可能输。

    对了，还有罗兰。

    想到这个动手之前永远微笑的年轻人，阿尔本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虽然不清楚罗兰三枪射杀卡尔文森的过程，但想必不是光明正大。

    他了解卡尔文森的实力，自然知道能单杀卡尔文森的罗兰有多可怕。

    果然，还是当个快乐的忠臣吧。

    就在内阁大臣们各有心思时，贝尔法街的一处住宅内，阿丽娜把玩着手中的命运卡牌，犹豫几次，牌终究落不下去。

    她畏惧了。

    只要卡牌落下，新一轮占卜就会开启。

    命运齿轮一旦转动就无法轻易停止，巨大的惯性会将她卷入漩涡。

    如果她能读懂罗兰的命运轨迹，必能突破八阶。

    如果占卜失败，启封命运卡牌的反噬会直接送她上路，没有侥幸。

    她能承受失败吗？

    阿丽娜伸出左手，扶着眼镜腿，似乎想要从中汲取一些力量。

    可惜做不到。

    这幅眼镜的确是件奇妙的魔法道具，戴上之后会让她隐藏的性格占据主导地位，但这不代表眼镜可以代替她做决定。

    做决定的终究是自己。

    阿丽娜回想昨晚罗兰的惊人表现，紧握命运卡牌的右手颤抖的更厉害。

    很显然，罗兰比初识时更加强大了。

    当时他坐在码头栏杆时还有几分迷茫，昨晚的他如同战神。

    也许他的个人战斗力并无质变，但他的决断力远超从前。

    他知道卡尔文森会找各种理由强行挑衅，无法逃避，任何退避的理由都是懦弱的借口，索性单刀直入，抢先挑战。

    生死之战，争的就是一口气。

    卡尔文森的硬实力并不弱于拿着手枪的罗兰，他输的是气势。

    “阿丽娜，你也要做懦夫吗？”

    少女喃喃自问，紧握命运卡牌的手不再颤抖。

    她的双眸绽放着人类勇气的赞歌。

    她决定勇敢面对一切。

    其中包括暂时退却。

    卡牌在指尖轻轻转动，回到牌匣。

    “明知不行而后退，不是懦弱，是另一种勇气！”

    阿丽娜轻声说着。

    至少，她战胜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