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将目光掠过一眼战场。

    此刻的战场上一片狼藉，所有的魔族皆已陨灭，剩余的诸多人族宗师、换血太上们，则几乎人人负伤，但即便如此，战场的气氛却并无太多的沉重，反而是一片振奋。

    胜了！

    尽管胜的惨烈，是坚持到陈牧到来，才终于取胜，但他们终究还是胜过这一轮了！

    也许这并不是魔灾的全部，只是魔族第一轮的试探攻击，但见识到了陈牧那震撼般的实力，所有的人族宗师乃至换血存在，心中都涌起了几分信念！

    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陈牧很强，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是举世无敌，抵达了当世武道的绝巅，但谁也不清楚陈牧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毕竟自从昆仑论道之后，陈牧就不曾真正意义上的出手过。

    虽然他也曾演化过虚空，演化过混元乾坤之道，但那些终究不是真正的战斗。

    而今这一战，方才让所有人对陈牧的实力，有了一种新的认知，那是远远超过世间武道的界限，这样的无上伟力，已几近于世俗神话传说中的仙佛神灵！

    “这就是他如今的实力……”

    花弄月和花弄影两人，衣裙上有着斑斑血迹，此时都在遥遥看向陈牧，眸子中是一模一样的神采，皆是前所未有的绚烂。

    不远处的袁应松，状态倒是惨烈许多，一条右臂消失不见，仅仅只剩下左臂，提着大戟支撑身体，看着陈牧一招之间，尽灭群魔，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许多年前的他，还有资格和陈牧同代争武，而今却已是连背影都望不见了。

    但他也并不意外。

    在他这一代中，他也只服陈牧一人，这是一位才情古今无双，夺天地造化的存在，人族诞生了无数岁月，繁衍不知亿万万人，才终于有陈牧降临于此世。

    陈牧已是仙，是佛，是神，不是凡俗武道中人，他自然不会有和陈牧相比的念头，虽然人定胜天，可陈牧已是超越天地之上的仙神了。

    另一边。

    战场的一角，左千秋屹立于一块土丘之上，他右手提着剑，左手捂着胸口，猛然咳出几口鲜血，在他的剑下，还残留着些许的魔气，那是被他斩杀于剑下的一尊尊古魔的遗留。

    他默然往远处的天边看了一眼，眼眸中倒映着那片天地，倒映出陈牧踏空而立的身影，整个人就这么静立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落寞般的轻叹一声，转身踏步。

    追逐陈牧，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是他太过执着了。

    虽是以此作为自己的剑心所向，但正如万物生灵该有敬畏之心，若是认不清自身，那只会一步走错，踏入魔道，就此沉沦，他也的确该清醒了。

    ……

    陈牧的目光掠过整个战场，虽是看到了无数熟悉的身影，但最终只向秦梦君、尹恒等人望过去一眼，又与陈瑶遥遥相视。

    他没有责问陈瑶为何要参与这一战，来到这么凶险的战场上，如今的陈瑶早已不是那个蜷缩在他怀中取暖的瘦弱丫头，也是名扬一方的一代宗师，在寻求她自己的武道。

    还有花弄月、花弄影……

    还有孟丹云，楚景涑……

    每个人都在追求自己的道路。

    陈牧最后抬起头，再次深深的凝视了一眼天穹，然后悄然转身，没有和战场上的任何人交谈说话，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离去。

    直至陈牧离去之后，陷入寂静中的北城关战场才终于慢慢有了动静，各宗各派的宗师、换血人物三三两两的再次汇聚，清点此次大战的伤亡。

    “咳，咳……”

    公羊愚收起自己的刀，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顾啸尘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一旁，他身上没有什么血迹，但面色略微有些发白，气息倒还算平稳，冲着公羊愚道：“公羊兄，如何？”

    “没有大碍。”

    公羊愚摇了摇头。

    顾啸尘遥望远处，那魔族尽数泯灭的区域，此时那一片地域已恢复了正常，但整个大地都向下凹陷了一块，形成一片浩瀚的天坑。

    回想着之前那令人震撼的力量，顾啸尘不由得低语道：

    “神灵之伟力，怕也莫过于此。”

    如今的他们，见识也远非从前了，他虽然判断不出陈牧的境界是否已踏入真正的神境，但他清楚一点，那就是以陈牧如今的层次，要迈入神境，恐怕只是水到渠成。

    公羊愚也同样清楚这一点。

    无论如今的陈牧是否已踏入神境，都注定是大宣世界第一位以武道登神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仍然不能说这场魔灾已经度过了，毕竟魔族一样有真正神境的存在，更为古老，更为强大，陈牧能否抵挡魔族的神境，仍然是大宣世界能否渡过魔灾的关键。

    只是那个层次的交锋，他们却是完全帮不上忙了。

    “老夫蹉跎半生，在一界大劫面前，终究还是帮不上什么忙。”

    公羊愚轻叹了一声，他也很想抵挡魔族大军，守护这一方山河，但实力终究是不够，哪怕曾是天下绝巅的高手，在魔族面前，依然只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唯尽力耳。”

    顾啸尘此时倒很是坦然的开口。

    他们斗不过魔族，非战之罪，而是他们生在这方世界，生在了这个时代，注定在武道层次上无法触及神境，这是命数如此，无法改易。

    倘若这场魔灾，再延后数千上万年，有陈牧这位走通了武道登神之路的存在，传道天下，指引武道前行，武道必将繁荣兴盛，就算整体实力上依旧难与魔族相比，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差距大到近乎无可抵抗的程度。

    “是啊，唯尽力耳。”

    公羊愚也是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其实论及年纪，陈牧是毫无争议的年轻一代，但如今他们这些老一辈的武夫，也只能仰望陈牧的境界，他们无力去抵挡魔族大军，抵挡魔族的沉重，只能压在陈牧一人身上。

    但正如顾啸尘所说，命数如此，唯尽力耳。

    只希望陈牧这无数个时代以来、亿万万人中诞生的绝代天才，终能屹立在人族武道的最高处，为大宣世界抵挡下这一场魔灾，让世间亿万黎庶都能活过这场大劫。

    ……

    中州。

    地渊之底。

    一块块破碎的大陆漂浮在这里。

    陈牧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其中一块大陆之上，目光掠过四周一眼，也没有特意寻找地方，便来到中央一块耸立的奇石上盘膝而坐。

    登临神境之前的所有准备他都已完成，纵然是没有魔族的压力和威胁，他也不会继续停留，此时此刻的他，就只剩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冲击神境！

    尽管陈牧对冲击神境这一步，了解的并不太多，但他只清楚一点，那就是在练成了不灭心魂和不灭之躯的情况下，冲击神境就如同以往的境界一般，将是水到渠成。

    嗡！

    无声无息间。

    陈牧的心魂从头顶上方慢慢漂浮而出，化作一团炽烈的红云，犹如太阳般悬在那里，其中泛着一片片的灵光，充斥着灵性的光辉。

    他的肉体盘膝而坐，五心向天，炽热的心血在血管中滚滚流淌，流经全身。

    咚。

    这是陈牧心脏跳动的声音。

    伴随着这一声跳动，他血管中流淌的赤红武血，一下子加快了流动，变得更为灼热，更为炽热，甚至渐渐散发出了耀眼的红光。

    咚，咚，咚，

    心跳声不断的响起，犹如擂鼓一般，在这片昏暗的孤立大陆上蔓延。

    陈牧血管中流淌的武血开始越来越炽烈，渐渐变得好似熔岩一般，这血液流淌过全身每一处，所经过的地方，一切的一切都开始渐渐的融化！

    血管、皮肉、经络、骨骼……乃至五脏六腑！

    一切的一切，都在融化。

    准确的说，这并不是融化，而是一种合一，是所有的力量，整个肉体中充斥的所有能量，都随着武血的流淌而向着一处汇合。

    此刻的陈牧，身上的衣衫早已无声自燃，烈火燃尽他的青衫，裸露出了一块块棱角分明的肌肉和肌肤，他的整个身体充斥着炽烈的红光，仿若一轮太阳映照四方。

    这些炽烈的红光，正从他的四肢慢慢的涌动，一点一点的向着胸腹之中汇聚，然后又慢慢的集中向他的胸膛，最后在那里形成了一轮炽烈的血阳！

    这一轮肉体精血凝练的血阳，与陈牧头顶上方，那心魂凝聚的魂阳，交相辉映。

    而这个时候，仔细去看，则隐约能分辨出些许区别，尽管陈牧头顶那心魂凝聚的也是一团赤阳，可这一轮赤阳与他胸膛中精血凝聚的血阳相比，本质上却是魂力阴属。

    嗡！！！

    陈牧对于如何冲击神境，早已了然于心，此时伴随着他的意念一动，那悬挂在头顶上放的心魂之阳，便一下子向下垂落，同时他胸腹之间的那一轮赤阳，则向上升起！

    胸腹间的那一颗，好似地平线上，升起一轮光照万千的烈阳。

    头顶上方的那一颗，则如若黄昏之阳，于天际坠落，泯灭最后的余晖。

    渐渐地。

    这两轮赤阳于他的头颅之中交融在一起。

    轰！

    凝聚了不灭之躯全部力量的血阳，与凝聚了所有心魂之力的魂阳彻底交融之际，一种极致的变化终于诞生了。

    伴随着一声嗡鸣和震颤，陈牧只觉得自己的心魂一下子被打散，崩散成了无数零碎的念头，并被那一轮赤血之阳汹涌的吞入其中，魂体交融。

    无声无息。

    陈牧的身躯从足部开始湮灭瓦解。

    他的双腿，他的胸腹，一切的一切都慢慢的化作尘埃消散，虚空之中最终只剩下了一团金红交映的烈阳，不断的变幻着，不断的闪烁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正在其中滋生。

    陈牧此时的意识虽然分散，化作无数的零散念头，但诡异的是这些零散的念头，却又离奇的无比的统一，能够清晰的感受着自己身上此时此刻发生的变化。

    心魂与肉身，既是一体，又非一体。

    心魂寄宿于肉身之中，但却又并非和肉身完全交融，只是寄宿于泥丸宫的深处。

    而此时此刻。

    肉体褪去其形，心魂显化本质，这两种东西才真正的彼此交融合一，再也不分灵魂与肉体，生命印记贯彻至自身力量的每一处角落。

    陈牧能够感受到，在这种交融之中，一种力量正在核心处慢慢滋生，这种力量他既陌生，又熟悉，他见识过，领教过，但如今却是第一次拥有。

    神力！

    无尽寰宇，一切生灵，踏入神境之后，无论是草木生灵，还是器物之灵，又或者是元素之灵，都将完成一次统一的蜕变，生命的基本单位，都将转化为唯一的神力！

    这种力量，远远凌驾于一切分化的力量之上，凌驾于风雷水火之上，超越了所有分离的能量，它的层次，与本源并肩，能与它相比的，只有虚空、岁月、造化三大本源之力！

    当第一缕神力诞生的一刹那。

    陈牧立刻便察觉到，他的蜕变速度开始加快了。

    这一缕神力疯狂的汲取他的心魂之力，汲取他的精血之力，并茁壮的成长，以他的生命烙印为根基，以他的意志贯彻其中。

    最终那漂浮着的一轮烈阳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团无形无态，没有色泽的奇异光团，如若一团无色液体。

    “成了。”

    当这一团无形无状的光团浮现之际，陈牧心中便悄然升起这个念头。

    他的意识就寄存在其中，或者说这光团便是他的存在本身了，从此神力就是他的生命本质，至于肉体、心魂那都是一念之间可以随意演化的东西。

    唰。

    陈牧只意念一动，那虚空中的无形光团，便一下子幻化变形，化作了他原本的身躯，屹立在原处，甚至身上还穿着一袭青衫，但这青衫也同样是神力的演化。

    “这就是，神境。”

    陈牧心中喃喃一声。

    但还没等他仔细体会踏入神境之后的变化，下一刻，周遭的天地再一次变幻，大宣世界的界壁轰然破裂，但撕裂界壁的却不是魔族，而是一股无尽伟岸，至高无上的气息。

    没有任何的疑问，只是感知到这种气息，陈牧便知晓那是什么，那是近乎浩瀚无尽的本源之力，是无尽空域至高规则所显化出的本源之海！

    至高规则的赐予……来了！

    他以不灭心魂、不灭之体交融，以力证道，踏入神境，又兼修三大本源道，皆练就入道，他将有资格拥有远多于寻常神境的神力根基，这是他的努力与艰苦，最终的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