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的那位老人,叫来一个女佣,就自顾自回道场去了。
似乎他的责任就是看守道场。
女佣带着东云信走到后院。
宅邸的中心,是一座道场?
倒也奇怪。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跟着女佣走到后院的一间和室,来到一个堪比《刺客信条》里罗马澡堂子那么大的浴池前。
“东云少爷,您在这里沐浴,我去给您拿换洗的衣服。”说着她躬身后退。
“好。”东云信答应一声,忍不住也躬身回礼,“谢谢。”
女佣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退了出去。
其实进门的时候碰到那个穿淡色和服的女佣,就下意识有这种反应,只不过他早就提醒自己,今天的一切行为向加世子靠齐。
万恶的资本主义,把人变成鬼。
狠狠批判了一番,东云信对这种阶级差异还是接受不能。
别的怎么样都好,只是见到有人对自己卑躬屈膝,让他十分不自在。
脱掉衣服,东云信跨进浴池。
水一直是热的,有淡淡的硫磺味,似乎是为了方便主人随时沐浴,引了温泉。
把整个人放进去,淹没到脖颈,十分舒服。
他似乎又享受到了“万恶的资本主义”带来的好处。
原本批判的心思都淡了几分。
抬头看了一眼,一旁有房间挂着“桑拿房”和“淋浴间”的字样。
东云信决定待到有人喊自己出去的程度。
不知道藤原父女会聊多久。
另一边,现代化装潢的客厅里。
“还不错,差强人意。”藤原不疾不徐地说,“那孩子很有主见,你要收收自己的小心思。”
加世子撇了撇嘴,大概是不赞同父亲的意见。
“我们家是黑道,告诉过他了吗?”
“没有呢,父亲。”她的脸色暗淡了一瞬。
“你也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东云这种人不好掌控,就算什么也不知道,敢于向我挥刀的年轻人也实在少见。”藤原酌了一杯茶,“选好时机就告诉他吧,留学的话,再等等看,藤原家不能没人继承。”
空气陷入沉默。
过了好久,加世子才攥紧拳头,答应了一声:“是。”
“注意分寸,其实我心中有几分愧疚,不和我们扯上关系的话,他本来前途光明。”藤原感叹一声。
“是。”加世子脸上的神色更加黯淡。
她的眼眸中已经没有了光彩。
“去准备吧,今晚玩得开心点。”藤原笑了笑,“我的加世子一转眼就16岁了,你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们也是刚认识。”
加世子脸上也没有什么害羞的神色,答应一声就退出客厅。
客厅里,藤原单手捂住茶杯,手心被氤氲的水汽覆盖。
他突然长叹一声。
加世子走到中庭,正好碰上拿着换洗衣物的女佣。
“信去哪了?”
女佣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加世子说的是谁:“东云少爷在浴室,我正要给他送换洗的衣服。”
“给我吧。”
“是。”
加世子接过托盘,去了后院的浴室。
浴池里的东云信昏昏欲睡,实在是浴池太过舒服的缘故。
捧起温泉水抹了把脸,东云信裸着身子跨出浴池,准备去桑拿房蒸一会儿。
门突然开了。
加世子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把托盘上的衣服放在一旁。
耳朵却偷偷染上樱色。
“这是换洗的衣物,我正好顺路就拿过来了。”她解释一句。
“哦。”
东云信麻木地应了一声。
也算是和早上的那种情况扯平,只不过一個有浴巾一个没有的程度。
见加世子没有出去的意思,他也若无其事地回到浴池。
“和你父亲聊的怎么样?”
“父亲对信很满意呢。”
“是吗,那就好。”东云信背对着加世子,靠着浴池的边坐下,顺便把藤原父亲的要求说了一下。
“这样吗?我会给信找一位剑术老师的。”
“那倒是不用了,我想看看凭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东云信握了握拳。
“真像是信的风格。”加世子叹了口气。
她却稍微咬住了下唇,神色黯淡。
这个小插曲过去,加世子去为宴会做准备,东云信也准备突击学习一下宴会礼仪。
藤原宅邸没有人来交待他这些东西,大概是忘了,或者东云信天生就有一股属于上流社会的自信。
被女佣引导着去了客房,坐在桌前独自查阅宴会所需的一应礼仪。
《宴会用餐礼仪》
《诺贝尔奖晚宴用餐礼仪》
东云信随意翻了翻,顺便记好笔记。
“大口猛喝或吸着喝葡萄酒是非常失礼的。饮用前先要用餐巾将嘴上的油渍拭去,避免杯内的酒液有太多油渍。”
不对,还没有成年吧。
想了想,没有把这一句划掉,会有饮料也说不定。
“前菜、主菜与甜点。”
“饮品放在左手,挑选食物时不能过分破坏造型。”
“带上手帕,纸巾是用来防止衣服沾上油污……”
大概记了记,保证不会做出失礼的事情,东云信看了眼加世子提前准备的衣服。
一双皮鞋,一套西服,贴心的是还有手帕。
尺码都很合适,虽然加世子从来没有问过,想必她是烂熟于心。
晚上六点,东云信走出客房。
加世子等在门口。
“你今天真漂亮。”
“你今天也很帅。”加世子捂着嘴掩饰笑意,她手上戴了纯白的手套,穿了一件纯白的礼服,加上白纱和裙撑的话,就像是新娘。
宅邸前,依旧是那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司机是阿福,藤原父亲作为东道主已经提前走了。
加世子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东云信坐上来。
“今天我是白无垢哦。”车子启动的时候,加世子趴在他耳边说。
“我也是黑色的羽织。”东云信只是穿着一套普通的黑色西装,除了颜色和羽织没有一点相似。
白无垢,黑色羽织,一般在日本是指结婚时的装束。
听到这么腻歪的话,就算是从来不苟言笑的阿福,也忍不住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宴会的举办地点就在中央区,10分钟后,汽车停在一座滨海的豪宅面前。
“信。”
他回头,加世子正抬起右手看他。
东云信非常绅士地用左手握住,请她下车,然后自然地将手挎在腰间,伸出胳膊让加世子揽上。
这套动作他在著名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里见过。
所以做得像模像样。
走进豪宅,穿过种满了不知名花朵的花园,东云信顺手摘了一支月季。
递给加世子。
加世子白了他一眼,似乎是责怪他乱摘花园里的花,却还是开心地接过。
加世子挎着他走进大厅,已经被很多人注意到,一些西装革履,完全是上流人士的人朝着他们举杯,就算是对东云信,也露出温和的微笑。
加世子冲他们一一微笑点头,东云信也学着她的样子,微笑点头。
藤原父亲看到他们进来,朝身边的人说了什么,看口型大概能看出“我女儿”这样的意思。
“加世子,你父亲的全名是什么?还一直没问过你。”东云信凑到加世子耳边问。
“藤原正义。”
东云信脸色古怪。
这个名字真是相当正义了。
还没有到上菜的时候,现在的晚宴就像是酒场,那些个西装革履的人,就各自端着酒杯,拜访自己想见的人。
他们走到边缘的帷幕后,在紫色的沙发上坐下。
“在这里陪着我没关系吗?”
“父亲到时候会叫我出去的,今天算是我正式出现在社交场合……以后的话……”
“加世子,跟我来。”藤原正义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父亲。”加世子有些急切,拉住东云信的手。
“还不到时候。”藤原正义朝远处招招手,“让东云君暂且等待吧,绫音酱请招呼好东云君。”
上杉绫音从东云信一直没注意过的隔壁沙发站起,一脸无奈。
和他和加世子刚才落座的地方,居然只隔了一个沙发。
她穿着一件玫红色的晚礼服,领口漏出精致的锁骨,裙摆随着她的站起,蓬松摇摆,双手规矩地放在小腹,戴了黑色的真丝手套。
美丽迷人,有种引人瞩目的魅力。
“啊啦,东云君,怎么没有坐我家的车来呢,害得我在门口等了你好一阵子。”这声音……隐隐有些耳熟。
东云信侧头看去,上杉绫御前也在,居然和上杉绫音是一样的装扮,站在一切就像一对姐妹。
藤原正义却没有和上杉绫御前搭话,朝她点点头,揽着加世子离开。
加世子回头警惕地瞪了上杉绫御前一眼,十分不甘心。
却不得不被藤原正义拉走。
你家的……车?
东云信正在琢磨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隐约记得,会派车过来……上杉绫音的生日宴会?
今天?
东云信明白为什么藤原正义说,让上杉绫音招待的话了,她也是东道主。
难以置信地望过去。
上杉绫音挽起长发,别过头不看他。
上杉绫御前先是仔细端详了二人的表情,神色莫名,然后笑着说:“那,你们两位年轻人好好聊,我去见见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