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刘盈,正沉浸在狂喜之中,细作已经将范增被驱逐的消息,送进了荥阳。
“亚父去矣!”
刘盈大喜,连忙扭头,对张良道:“师父,项羽驱逐范增,几乎堪比阿父驱逐了您吧?”
这时候陈平笑道:“只怕要更加严重。”
“当真?”刘盈笑道:“我怎么觉得师父比范增厉害多了?”
陈平道:“此事在大王和项王身上。”
张良颔首,轻笑道:“大王能虚心纳谏,何止是我,就算是寻常儒生,只要说得有道理,大王就会听从。至于项羽,他刚愎自用,连范增都忍受不了,更遑论其他人!亚父一去,项羽再也不会反躬自省,改正错误。”
刘盈恍然大悟,感叹道:“世上哪有不会犯错的人?关键是要知错改错。陈先生,你说项羽会不会发觉我们的离间计?”
陈平一笑,“发觉了又能如何?此计是看项羽的肚量,而不是看他的智慧。他看出又如何,只要他容不下一个喜欢颐指气使的范亚父,就会顺水推舟,放逐此老的。”
刘盈深以为然,一个真正厉害的计谋,不是有多么复杂的算计,精妙的运作……关键是要找准人性的弱点,对症下药。
药到命除!
毫无疑问,陈平就是个高明的索命神医。
“师父,先生,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庆祝一番了?”
陈平点头,又看张良,却发现此时的张良,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张良猛然起身,低声道:“不好!项羽驱逐范增,军中震动,为了稳固人心,他必定猛攻荥阳。”
刘盈一怔,急忙道:“师父,你的意思,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激烈?”
张良点头,又道:“太子,此前在俘虏上面项羽吃了亏,也是拿荥阳出气的。”
刘盈不由得小心脏乱跳,他凑热闹是有前提得,那就是不危及自己的安全。
项羽有多猛,那就不用说了。
没了范增在身边,他彻底放飞自我,鬼知道能打出什么离谱的操作……
为了保住小命,还是离这个疯子远点吧。
“那个……师父,我去和阿父辞行,咱们立刻返回洛阳吧!”
张良点头,正在这时候,有人来找陈平,他接过一份密报,展开之后,才看了两眼,就匆忙到了刘盈近前。
“太子,王后送来密信,说是项羽驱逐范增,急于立威,势必猛攻荥阳,让咱们做好打算!”
刘盈又是一惊,阿母这水平也太高了,简直能和张良媲美了。
最最关键,自己身边好像就没傻子!
刘盈连忙道:“那还等什么,听阿母的,赶快走吧!”
刘盈急忙让人准备马车,他拉上张良,带着护卫,匆匆出发。
临走之前,刘盈还把陈平拉过来。
“太子,你是让臣也跟着走?”
刘盈探口气道:“我当然不想先生犯险,奈何阿父身边不能没人,你就留在荥阳吧!总之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优先保护阿父性命。只要阿父无恙,他日凌烟阁修成之时,必有先生的位置!”
这话说的,简直把陈平安排得明明白白。
“臣,臣谢过太子大恩,一定不辱使命!”
交代完毕之后,刘盈转身爬上马车,一溜烟儿就跑了,连一点留恋都没有。
太子放心飞,有事阿父背!
刘盈刚刚离开荥阳,还不到半天时间,项羽就下令钟离昧、项庄分兵攻城,他亲自督战,楚军精锐齐出,一浪一浪,猛扑向荥阳。
“项羽,你这条疯狗!乃翁早晚要宰了你,吃狗肉!”
刘邦骂过之后,又切齿咬牙,暗骂竖子无耻!
你已经不是七岁的小孩子了,你该为父分忧了。
你留在荥阳顶着项羽,让阿父退去洛阳啊!
反正薄姬好像有了身孕,寡人也不缺儿子……
刘邦气哼哼想到,奈何刘盈早就跑了,才不给他坑自己的机会。
没有法子,刘邦只能提着斩蛇之剑,承受来自项羽的滔天怒火。
战斗,无休止的战斗!
不分白昼黑夜,楚军潮水一般,冲击荥阳。
刘邦连铠甲都没有脱,一直在城头顶着。
而就在这一天,他刚刚休息片刻,突然有人来报,“大王,甬道被夺,樊哙将军负伤逃回!”
“什么?”
刘邦大惊,片刻之后,铁塔一般的樊哙,浑身浴血,跌跌撞撞,到了近前,哭拜于地。
“大王,臣无能,请大王杀了臣吧!”
刘邦头皮发麻,甬道丢失,敖仓的粮食就运不过来,荥阳就是一座孤城!
樊哙这家伙,简直坏了大事!
只是再看看樊哙狼狈的样子,刘邦也知道,不是他的过错,是真的打不过!
“杀你有什么用?滚去包扎伤口,恢复过来,再给乃翁卖命!”
樊哙浑身一震,连忙磕头,有军医官搀扶着他下去处理伤口。
此时陈平等人已经簇拥过来,“大王,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死守荥阳!别让楚军杀进来!”
又是整整三天过去,楚军想趁着破坏甬道的东风,拿下荥阳。刘邦使出了浑身解数,勉强挡住。
回看手下,几乎人人带伤,個个凄惨狼狈。
“寡人就不信,当真打不过项羽匹夫,我要和他在荥阳,一决生死!”
到了此刻,陈平不得不站出来了。
“大王,范增已去,项羽只剩下匹夫之勇。大王不必跟他意气之争。太子吩咐过了,务必保护大王周全。”
这时候汉军之中,一位将领站了出来。
“大王,臣纪信有一策,可助大王脱身。”
刘邦眉头紧皱,“你有什么办法?”
纪信看了看,凑到近前,用极低声音,说了几句,只有刘邦和陈平听得清楚。
刘邦尚在迟疑,陈平却是急促道:“大王,此计可行!”
刘邦不免叹息,“只是如此一来,纪将军必死无疑!”
纪信立刻道:“大王,天下可没有纪信,却不能没有汉王,臣只求大王能善待臣的家人!”
刘邦重重点头,“你放心吧,寡人许伱世代荣华,与国同休!”
和刘盈热衷将人放进凌烟阁不一样,刘邦更喜欢实实在在的东西。
当天夜晚,纪信披上刘邦的铠甲,坐上汉王车驾,率领两千甲士,冲出东城。
楚军皆以为刘邦熬不住,亲自突围。
因此四面八方的楚军,悉数杀来。
项庄一马当先,挥刀劈砍,一名矮小的甲士惨叫着倒地,头盔随之滚落,露出了一张清秀的面孔。
竟然是女人!
项庄大惊,又连着砍倒数人,皆是女子。
这下子项庄傻眼了,难道荥阳的男人都死绝了?
他催动战马,冲向了汉王车驾。
片刻之后,纪信被楚军从车上揪了下来。
项庄在鸿门宴,可是见过刘邦的。
一见不是,顿时大怒,挥起巴掌,狠抽纪信。
纪信吐出一口血水,冷冷笑道:“沐猴而冠之徒,也想捉拿汉王,简直做梦!”
项庄暴怒,飞起一脚,踢翻了纪信,让人押着他去见项羽。
片刻之后,楚营门口,燃起一团烈焰,兵卒架着纪信,将他投入火中,焚之……
刘邦带着数十骑心腹,从荥阳一路狂奔,终于到了成皋。
“大王!”
吕泽率众迎接,刘邦没有一句废话,直接道:“点齐所有人马,寡人要杀项羽一个措手不及,夺回荥阳!”
吕泽愕然无语,倒是闻讯从洛阳赶来的刘盈好奇道:“阿父,你不怕项羽?”
“怕什么?”刘邦瞪圆了眼珠子,恶狠狠道:“他能杀败寡人一百次,寡人也能爬起来一百零一次!我非要和项羽斗到底!”
刘盈抚掌大赞,“阿父果然神勇,足以比肩项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缺了点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