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伴着咚咚的沉闷声响,桌面上一时间石屑纷飞,被戳出了一个个深深的指洞。
筑基境圆满的洪三指有些收束不住自己的灵力了。
他枣红色的面庞,一时间有些阴晴不定,神色紧张的不断变化着。
因为。
他今日得到的消息,让他太过震惊,震惊得竟是有些心神不宁,已经让他无心修炼。
唐县拖欠供奉。
在他看来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他让周来西堂主前去仔细调查,只是出于他生性谨慎的习惯而已。
谁料想。
周来西这一趟,居然查出了一个硬茬,一个他洪三指根本招惹不起的人物。
魏淼。
这个陌生的名字,这个原本从未显山露水的少年,突兀地进入了修仙界的视野。
小小的一介散修。
他居然能和青云宗的真传弟子陆红衣,和禁地的孙家都能扯上关系。
拍卖会上和陆红衣结下了善缘,孙家那个神秘的白衣少年对其多番回护。
这些可能是诸般机缘巧合,暂且不说。
最要命的是。
他的腰间居然还明目张胆地悬挂着一枚孙家的墨玉佩。
在楚国的修仙界,甚至在瀛洲大陆的修仙界。
除了孙家人,除了传说中,那位和孙家的天才老祖星星相惜的、早已陨落的、高等宗门天才大修,魏淼是第一个能佩戴孙家墨玉佩的外人。
如此一来。
魏淼这个看似寻常的散修,看似无依无靠的山村少年,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就很值得细细寻味了。
禁地孙家老祖转世重生的第一天才孙昆饱受心魔的折磨,不得不到红尘中寻找消灭心魔的机缘。
这是孙家最大的机密,除了孙家的几个核心人物之外,其余水根本不知晓,更不用说洪三指这么一个外人了。
越是未知的事物,越是可怕!
洪三指细细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琢磨明白。魏淼这个山村中的小小少年,到底有什么出身来历,他和孙家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渊源,竟然能够佩戴孙家的墨玉佩。
他越是想不明白,心底越是害怕,害怕之余,洪三指有些恼火。
天罡宗两个先后消失的弟子:钱一刀和李海丰,这两个该死的东西,他们怎么敢招惹这等人物,死了也是活该。
可千万不要连累天罡宗,不要连累我洪三指。
其实。
洪三指有些冤枉钱一刀和李海丰了。
钱一刀和魏淼,那是仓促的遭遇战,并且,钱一刀这个炼气一重的小修士,也不认识孙家墨玉佩这等高层次的身份标识。
李海丰乃是天罡宗在唐县的道宫执事,有着炼气五重的修为,在青云宗坊市混迹了大半辈子。
按理来说他在石镇外,他应该能够认出孙家的墨玉佩。
可是。
当时在石镇外,李海丰这人老成精的执事,太自大了。
他认定了自己吃定了魏淼,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囚笼阵纹的布设之上,同时不断的用啰嗦的言辞来分散魏淼的注意力。
孙家的墨玉佩,他着实没有注意到。
若非这次周来西命人对魏淼大张旗鼓地调查,很多人也会忽略这个少年腰间的孙家墨玉佩。
这也情有可原。
因为山村的一个散修少年,能和禁地的孙家扯上匪浅的关系,这本来就难以置信。
咚、咚、咚——
洪三指仅存的三指,终于洞穿了石桌,他神色一凛,望着桌面上穿透的指洞,瞬间打定了主意。
孙家不能招惹。
任何能和孙家扯上关系的,能拥有孙家墨玉佩的人,也不能招惹。
孙家那个庞然大物,那可是站在楚国修仙界最巅峰的存在。人家随随便便吹口气,都能让他粉身碎骨。
洪三指意念微动,向着腰间的羊脂玉佩,发出了一道传音。
天罡宗杂务堂。
堂主周来西正在打坐修炼,腰间的羊脂玉佩忽然剧烈的震颤起来。
掌门洪三指紧急的意念传音,直冲他脑海之中。
“胆敢在石镇行凶之人,即刻处决,人头给魏道友送去。”
“替我备上一份厚礼,我要去亲自拜访魏道友。”
周来西听到掌门洪三指的意念传音,面上的肥肉好一阵抖动扭曲。
要石镇行凶之人的人头?
那行凶之人可就是自己,瞧着那个凡人不顺眼,顺手就一巴掌给灭了。
掌门的意思,这是要将我的人头奉上?
不行!
坚决不行!
既然掌门之命不可违,那就要赶紧找到一只替罪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的人头揪下来再说。
厚礼?
麻痹的,天罡宗刚刚创立,杂务堂这边空荡荡的,都能跑老鼠。
这让我怎么准备厚礼,又从哪里去备这份厚礼?
周来西这个堂主上任不久,他已经将杂务堂看作了自己的专属领地。
他正在想办法,一步步聚敛修炼的资源,试着让自己筑基境初期的修为再晋升一阶。
却没有想到,掌门竟然勒令他的杂务堂出血。
这一瞬间。
周来西骂娘的心思都有了。
可是。
周来西想到掌门洪三指的阴险狡诈,登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筑基境圆满的洪三指,在青云宗根基深厚的洪三指,远远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堂主能够抗衡的。
天罡宗初创之际,只设立了三个堂:杂务堂、战堂、功德堂。
战堂是掌门的心头肉,功德堂还只是一个空架子,也只有他的杂务堂,还算有些家底。
周来西如此一想,顿时明白,自己的杂务堂已经被掌门盯上了,自己这头大肥猪也被掌门盯上了。
刹那间。
杂务堂堂主周来西,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落。
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的犹豫。
“遵命,属下这就着手准备!”
周来西咽下了心头的憋屈,恭恭敬敬地向着玉佩传出了一道意念。
掌门洞府中。
洪三指收到了周来西的意念传音,他枣红色面庞上闪过了一丝冷笑。
周来西这个肥猪一样的老东西,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洪三指全都看在了眼中。
他不仅欺压宗门内的弟子,还在一州七县内四处栲掠,暗中聚敛修炼的资源。
他的这些自以为隐蔽的恶行,其实都在洪三指的掌控之中。
哼!
不过是肥猪一头,先养肥了你,等待时机到了,再宰了你不迟。
天罡宗初创,洪三指忙着先稳固宗门的势力,对周来西的所作所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切,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洪三指的寿元已经不多。
他突破紫府境的希望渺茫,只是想安安稳稳地过几年掌门的瘾而已。
为了稳妥起见,掌门洪三指又客气地向青云宗真传弟子陆红衣,发出了一道意念传音。
他想进一步摸清魏淼的虚实,让自己面对魏淼时,能恰当的拿捏出应有的姿态。
洪三指忐忑不安的等了许久,也没有收到陆红衣的回音。
他连忙又向相熟的另外一个青云宗弟子打听情况,这才知道陆红衣已经在掌门洞府闭关。
陆红衣服下了筑基丹,在掌门的护持下,正在准备一举突破筑基境。
洪三指收到这个消息,心底里好一阵五味杂陈。
当初他筑基时,可是耗费了自己大半生的身家,又拿自己的老命在博一线生机。
看看人家陆红衣,突破筑基境时,不但有筑基丹助力,还有金丹真人护持。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吶!
天罡宗掌门洪三指心底一片悲凉,许久之后,才从悲凉的怨愤中回过神来。
洪三指已经认命了,筑基境圆满,也就是他此生修为的终点。
他要好好享受做天罡宗一宗之主的日子。
面对强者,他情愿奴颜婢膝以委曲求全;面对弱者,他要在他们的痛苦呻吟声中寻找自己的快感。
天罡宗内,谁要是敢生出丝毫的异心,他就会以雷霆霹雳的手段坚决镇压。
魏家轩敞的庭院中。
魏淼心底猛地一个激灵,隐隐约约中,总觉得好像有人在念叨自己,念叨之中,好像还隐藏着一丝恶念。
魏淼下意识的,用意念感知了一下天霄竹,那真切的存在感,顿时让他安心了不少。
叮!
魏淼的脑海之中叮的一声脆响,眼前浮现出了一行金光闪闪的提示条。
【灵植:天霄竹,品级:仙品,进化:初次进化。】
魏淼望着面前金光闪闪的提示条。
心底里好一通惊叹。
仙品灵植,果然是饕餮大胃王。
饱饮了这么多的造化药液,上亿年的药性年份,居然才完成了第一次进化。
直到此刻。
魏淼才明白了,青云宗的真传弟子陆红衣,为什么舍得将仙品灵植的种子兑换给自己。
即使它是死种子,可毕竟是仙品灵植的种子。其珍稀程度自不待言。
只是因为,这仙品灵植实在太坑人,要上亿年才能完成第一次进化。
若是按照寻常的灵植种植方法,即使侥幸死种子能够复活,怕死熬到他们青云宗湮灭,也熬不到天宵竹进化的这一刻。
夜色深沉。
魏淼收敛了心头的震撼,先去母亲的卧房看了看。
待看到熟睡的母亲,红润的面色正安详,便去了自己的卧房,习惯地休息了一会儿。
次日。
鸡鸣三遍,魏淼利索地起身洗漱。
勤劳的母亲,早就熬好了菜粥,等待着魏淼起床享用。
其实。
魏淼早就察觉了母亲的动静,他不想扫了母亲的兴,不想折煞了母亲的一番心意,便继续装睡在现在。
“儿呀,来喝粥了——”
母亲魏张氏拖着长音,颤声呼唤着魏淼,又用清凉的井水,冲掉了双手沾染的黑灰。
匆匆洗漱之后。
魏淼神清气爽地出现在母亲面前,利索地摆好了原木餐桌和板凳。
母亲魏张氏,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菜粥,小心地放在了餐桌上。
“娘,你先来,小心,别烫着。”
魏淼将盛粥更满的那一碗,推给了母亲魏张氏,并轻声提醒着母亲。
母亲魏张氏闻言,红润的富态面庞上,绽放出了幸福的笑意。
她笑得很是舒心,很是温暖。
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儿子终于出息了,终于懂得心疼自己了。
自己正是托了儿子的福,饭菜都是仙人的饭菜,自己的身子才越来越硬朗。
“儿呀,你也吃,多吃点啊!”
魏淼没有再说话,在母亲温柔目光的注视下,端起碗来呼噜噜地喝起了热粥。
稍顷。
早饭用过后,魏淼拗不过母亲,便一边帮着母亲打水洗碗,一边听着母亲唠叨。
“今个儿,你陈叔托了媒婆,要去二丫家提亲了。”
“二丫那姑娘,那腰身,那屁股蛋子,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难得的是。
这才母亲魏张氏没有再催促魏淼的婚事。
魏淼一边陪着温和的笑脸,一边心下暗道。
或许,是我昨晚的解释,被母亲听进去了吧?
“娘,以后家里的金银你管着,过会儿,陈叔可能会找你谈银钱的事。”
魏淼不敢心存侥幸,赶紧转移了话题。
“嗯!”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陈叔对咱家的恩情是恩情,银钱是银钱,这是两码事儿。”
母亲魏张氏轻轻点着头,说出了一句老成之言。
“嗯,这事儿母亲看着办就行,不用和我商量。”
魏淼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凡俗世界的金银大权都交给了母亲。
“你这小皮猴,娘也是都替你存着,以后娶媳妇用呢!”
终于。
母亲魏张氏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娶媳妇这等人生大事上。
魏淼见势不妙,撂下了一句话,便转身匆匆而去。
“娘,我和狮子、豹子,去下镇上——”
魏张氏刚刚抬起头来。
顿时眼前一花,儿子魏淼的虚影忽地消散在眼前。
“唉!小皮猴子,都是仙人了,办事还这么火急火燎的,真是的。”
陈家大院门前。
魏淼挺拔的身影刚刚现身而出。
小黄狗一阵风般跑了过来,使劲地摇晃着尾巴,迎接着魏淼这个贵客。
“汪汪汪——”
小黄卖力地吠叫着,全身顺滑的黄毛,随着吠叫声,富有节奏地颤抖着。
一日不见。
魏淼赫然发觉,这小黄狗居然又长大了一圈,不知不觉间,它已经有了几分成年大狗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