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尘，算上轻伤的士卒，城内可以作战的，还有四千。”

    所有人都庄严肃穆。

    北庭军士们靠在一起，难掩紧张之意。

    “我分你一半，去攻城吧。”

    “雁门关，交给我。”

    话音落下。

    韩尘抬起脑袋，惊愕的无以复加。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攻城？

    面对数之不尽的鞑靼骑兵，他们以命搏命，都未必有获胜的希望。

    更别提，还要分出去一半的人马！

    而且…他真能扛起这么重的责任吗？

    韩尘的身躯僵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相信，你能做的到。”

    贾珀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并未置身于绝境。

    城下的三万铁骑，也被他视若玩物。

    “城主，别开玩笑了…”

    “韩尘岁数小，难以担当起这份责任！”

    “敌我人数差距太大，战斗力悬殊，怎么可能赢？”

    大家面面相觑。

    都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无助。

    贾珀也不愿意给众将士这如山一般的压力，可绝境之中最能激发潜力。

    顺风顺水的战斗永远不可能提升战力，唯有逆境，才能让他们将这段时间训练的内容完美发挥。

    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

    坚守雁门关，并获得最终胜利，打破鞑靼不可敌的神话。

    那从今往后，无论有没有自己，边关将士们对鞑靼铁骑，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恐惧。

    “去吧！”

    贾珀又重复一句。

    这一次，韩尘热泪盈眶的回应：“是！”

    “韩尘，定不负城主所托！为中原开疆拓土！”

    ……

    全场死寂。

    盯着韩尘离去时，还在因为过于亢奋而颤抖的双腿，本来就悬着的心更是如坠谷底，纵然率领他们的，是贾珀这位战场上的不败神话。

    可以两千对三万，又是以步对骑…

    实在超越他们想象力的极限。

    纵观历史，这种战斗也是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

    饶是这段日子的训练，成果颇丰，但没人敢保证，就真的对鞑靼骑兵有效。

    “怎么？你们这就怕了？”

    最终。

    人群后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人身形纤细，腰悬佩剑，背着一杆银枪。

    明明五官精致美丽，但不见女子柔弱，反而英气勃勃。

    竟是换上战甲的惜春。

    “贾珀说的没错，我们的身后，就是百姓！这一战，没有退路！明知是死，也要勇往无前！”

    “你们不敢！我敢！我身体里流淌着的，是贾家血脉，我继承的是孜三叔的遗志！你们不愿出征，我第一个跟在珀哥哥身后！”

    “虽死，无憾！”

    “别忘了三叔说过的话，大丈夫死于守卫疆土，阎王殿也横着走！”

    惜春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渐渐地。

    大家眼中的淡漠、畏惧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战意。

    边疆战士没有怂包。

    他们缺少的，只是一個契机，只要有人在合适的时候站出来，就能唤醒他们的战魂。

    “鞑靼虽强，可我们就一定会输？”

    “城主的勇武，不必多说，光提我们手中的陌刀、狼牙锤和神臂弩，就是白白打造的？”

    “咱们真是脸都不要了！让惜春丫头都披上铠甲了！”

    “都特娘的是带把儿的，怎么可能让女人替咱们出征？”

    “不就是蛮子？干了！”

    “城主，你一声令下，我们拼着老命也跟伱往前上！”

    一字一句，无比诛心。

    贾珀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韩尘的作战经验虽多，但领兵经验尚少，需要有人从旁协助。

    这一次，贾珀特意让除徐震以外的所有青山营老卒，都跟在韩尘身边。

    也就是说…

    如今雁门关内最精锐的士兵，已经撤了出去。

    他本来还在担心，没了青山营当先锋，剩下的北庭军士会产生畏惧心理，事实也正是如此，好在有惜春的力挽狂澜。

    这丫头，是彻底将所有士卒从一头没了牙的老虎，蜕变成目露凶光的狼。

    “我主意已定。”

    终于。

    贾珀声音响起：“无论你们出城与否，我都会迎战。”

    说完，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人一马，朝着城外迎去。

    ……

    人群前方。

    徐震站在城楼，看着真的出城迎敌的贾珀。

    如鲠在喉。

    就在刚刚，一直以来都无所畏惧，无论面对任何情况都能一往无前的他，却始终没有站出来替贾珀说话。

    徐震担心，北庭军会全军覆没。

    连续数次的胜利，让他们对生命更加珍惜，缺少了从前那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

    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北庭军会产生惰性的。

    习惯性的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贾珀身上，怎么能行？

    他当年跟在贾孜老将军身边时，贾珀还是个没有凳子高的小娃娃。

    整日不读书，只会舞枪弄棒。

    当时仍在京都的徐震，就曾取笑过他：“习武没用，你想当一名出色的将军，还得看兵法。”

    结果贾珀不屑的回应：“兵法能杀多少人？我要学，就学万人敌！”

    当时，身边的人哄堂大笑。

    徐震回忆着从前的时光，抚摸着城墙的青砖，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些故人的英魂，缓缓出声：

    “列位，他真的做到了。”

    “现在的贾珀小子，真成了万人敌。”

    若再有七年，中原能与鞑靼分庭抗礼，雁门关或许就是压垮蛮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是这一次战胜后，危机便会解除，或许贾珀也能越杀越有劲。

    可…

    他们看不到希望。

    一个人身处泥泞之中，任凭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想走不能走，想退不能退，最后在寒风凛冽中逐渐麻木。

    徐震的面颊，老泪纵横。

    一座孤城，就这样囚禁贾珀所有的意气风发。

    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少年郎，都能挑起大梁，他们这些老家伙，有什么理由退却？

    那个尚且未满二十的孩童，都能主动率兵攻城，他们这些老家伙，有什么理由退却？

    中原还没败，大汉仍在，城中百姓没有死光，他们这些老家伙，有什么理由退却？

    “迎战！吾辈何惧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