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四起。

    遮挡住天上的太阳，为大地带来几分阴霾。

    王仁的住所。

    那些来自京都的公子哥们，浑身酒气，东倒西歪。

    好久没有过宿醉了。

    昨日的放纵，让他们忘却了雁门关的危机，产生一种仍在京都的错觉。

    说起来，也有些苦涩。

    明明都是出身不低的贵族，冷不丁得到粮草，心里都有股子穷人乍富的快感。

    回想在家的时候，各类奇珍异兽，堪称满汉全席，都不能带给他们半点新鲜感，结果现在，几盘简单的水煮羊肉，就热泪盈眶。

    “嗝…”

    王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还是头晕眼花的他，晃了晃脑袋，感慨一句：“奶奶的，想不到咱雁门关，也有这么富裕的一天…”

    “爽！蛮子的酒，是真特娘的烈！”

    “你别说，蛮子养出来的牛羊，肉质是真好，反正咱京都没这么好吃的肉…”

    “你是穷惯了！京都的肉现在是什么味道，你都忘了吧？”

    大家说说笑笑。

    都沉浸在这种气氛之中。

    王仁哈了口气，差点把自己熏个跟头，连忙道：“我先去洗漱，晚上咱们再聚，反正酒肉有的是。”

    他只贪图享乐。

    压根没想过，会有多少流离失所的百姓，以及征战沙场的士卒，会因为他装款爷而饿肚子。

    ……

    演武场。

    士兵们列队站好。

    穿着黑金重甲的贾珀，手持天龙破城戟，而站在他对面的，则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这些孩子，全都是北庭士卒的后代。

    七年过去，大家也成长为男子汉，可以随父从军，上阵杀敌了。

    “为何参军？”

    贾珀声若洪钟。

    少年们的回应，同样振奋人心：“人在！城在！”

    “这不是口号，而是长辈们的遗志！”

    “北庭全军，誓与雁门关共存亡！”

    全场井井有条，军容有致。

    北庭军中，无论老幼，都想告诉苍生，面对强敌，他们一步未退！而且把每一滴热血，都抛洒进了中原历史！

    雁门关，不该被遗忘！而是应该长耀史册！

    训练有条不紊的进行。

    或许是少年们从小便混迹在军营之中，见惯了厮杀场面，所以即便没学过武艺，抄起兵器来，也能耍的有模有样。

    贾珀满心欣慰。

    雁门关是他们所有人的心血，如果北庭军真的能在这片土地不断传承下去，则边疆无忧，大汉江山无忧。

    “徐叔…”

    就在这时。

    贾珀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徐震身上，乐呵呵的出声：“你旧伤未愈，就歇歇吧，训练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这把老骨头也闲不住。”

    徐震挠了挠头。

    指了指不远处，那些同样汗流浃背的糙汉子们，轻声道：“万一我们这些老家伙，被小崽子们可比过去，可就丢人了。”

    “你在这训练，开仓放粮的事谁主持？”

    贾珀好奇的问。

    徐震回应道：“我叫韩尘去粮仓了。”

    “这种露脸的事，交给年轻人比较好，我不知道还能活多长时间，这片土地，未来是他们的天下。”

    听着他的话。

    贾珀撇了撇嘴，没好气的出声：“大清早的，可别说这些丧气话。”

    “对了，王仁他们呢？”

    贾珀环顾四周。

    并未发现王仁等公子哥的身影。

    “他们，不怎么参加训练的。”

    徐震摇了摇头。

    王仁那些弟兄，都在京都娇生惯养，上阵杀敌全凭天赋，压根不怎么参与这种艰苦的训练。

    从前的雁门关，也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敢杀蛮子，平日里根本没人管理，面对突然降临的正规化，吃不了辛苦也实属正常。

    徐震也没当成一回事。

    “一群蛀虫。”

    贾珀胸有怒火。

    徐震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由他们去吧。”

    “要是连他们都管理不了，何谈坐镇雁门关？”

    俩人交谈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贾珀下意识的回过头，发现是灰头土脸的韩尘，急匆匆的小跑过来。

    离得近了，才注意到韩尘脸上有一道鲜红的巴掌印，胸口也有几道脚印，狼狈到极点，注意到贾珀目光的同时，眼神开始躲闪，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回事？被人欺负了？”

    贾珀微微蹙眉。

    一把拽住正要跑开的韩尘，严肃问道：“我不是说，开仓放粮吗？为何街道空荡荡的，没人去救济百姓？”

    他一股子邪火。

    还以为是韩尘玩忽职守，忘记了命令。

    沉默半响后，韩尘终究出声：“我…我去了粮仓…”

    “可王仁哥不同意，还把我打了出来。”

    王仁也是年轻人，身体素质正值巅峰，又有丰富的战场经验。

    一对一的交手，韩尘不是对手也正常。

    用徐震的话说，王仁平日里虽蛮横了些，但在战场上真是一把杀敌的好手。

    “他不同意？他算是哪根葱？”

    贾珀瞪圆了眼珠子。

    还记得昨日在宣布命令时，王仁是第一个站出来提反对意见的。

    本以为敲打一番，就能消停一阵，没想到现在直接开始抗命了？

    这要是时间长了，还不得造反？

    在雁门关，城主的话就是规矩！！

    连徐震听见这话，都变了脸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旋即问道：“王仁，在哪？”

    “在府邸…”

    “昨夜他们做了一桌子的菜，都喝醉了。”

    很快就有人回应。

    王仁不光喝酒，还叫来了好几名歌伎，全军营的人都看到了。

    贾珀的脸色阴沉的如同能滴出水来。

    双拳紧紧攥在一起。

    要说王仁拒绝开仓放粮，是担心手下的兵们饿肚子，那还算是条汉子，毕竟为将者，心系士兵是最基本的条件。

    结果…

    人家不管百姓死活的原因，就只是贪图享乐？

    叫来歌伎？

    雁门关哪里来的歌伎？

    贾珀简直不愿深究。

    像王仁这般性格，做出强抢民女的事也不算稀奇。

    尚未掌权，就这般骄横狂奢，倘若真大权在握，又如何对得起身陨在漫天黄沙中的那些英魂？

    “带我去找他…”

    贾珀声音低沉。

    望着他的背影，徐震长吐出口气，拍了拍手大喊：“青山营，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