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没钱的穷鬼！”离开永丰部落后，哈利不停骂骂咧咧。

    自然之国眼下正处于动荡中，那么，粮食……哦不，所有货物都跟着涨价，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些穷鬼居然连这都理解不了！

    甚至，还有人说他给的情报是假的，是为了涨价编造出来的谎言！

    “但凡他们有一点脑子，就该知道您不会编造这种假情报。”同行的查尔斯微笑着附和道，“毕竟，倘若他们因此大意，而被教会给铲除了，那对您而言无疑是一种损失。”

    与此同时，查尔斯又在心里说道：“不过，有一种情况，您有动机编造这种假情报，那就是——您以后不打算再来荒野了。那样的话，您完全有理由最后坑这些人一笔。”

    “您说得对！”哈利气愤道，“谁都知道，我哈利是一名诚实守信的商人！他们居然怀疑我的信用！自然之国的粮食确实涨价了啊！”

    查尔斯微笑着，却在心里道：“但您涨得更多，而且很多自然之国没涨价的东西，您也涨价了。”

    哈利冷笑一声，道：“这些荒野之民狡猾得很！查尔斯，你可别被他们骗了！他们其实是相信我的情报的，只是故意装作不信，想要以以往的价格成交而已！”

    “哦，原来如此。”查尔斯点点头，问道，“那您真的不准备卖给他们了？”

    这次在永丰部落，一笔交易都没成交。

    永丰部落认为，涨价是不合理的，是无法接受的，甚至因此怀疑“自然之国正处于动荡中”这个情报是哈利为了涨价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反正，他们就咬死了他拿不出证据来，要求用以往的价格交易。

    对此，哈利肯定是不同意的。

    成本涨了，价格怎么能不涨呢？

    况且，倘若这次同意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就此尝到甜头，从此以后越来越得寸进尺？

    于是，他提出，如果他们不买粮食，他就不会收购他们的货物！

    另外，他也不会卖给他们任何一样货物！

    甚至包括盐！

    当哈利说到最后一句时，永丰部落的人却是冷笑一声，说他们有的是盐，根本不需要买！

    双方不欢而散。

    毕竟商人口中的好朋友是不值钱的。

    面对查尔斯的提问，哈利捏了捏小胡子，微笑道：“那可未必。查尔斯，这是博弈的一环。我们先往附近的其他部落走一圈，让永丰部落着急着急，顺便看看其他三个部落的态度，然后再考虑要不要酌情降低一下涨价幅度。”

    说完，他又补充道：“但涨价是必须的！如果这四个部落都不同意涨价，那我会带着货物继续前进，去找我所认识的另外七個部落交易。如果他们也不同意，那我会带着货物原路返回净土。涨价是必须的，我宁可白走一趟亏了。”

    他得意地朝查尔斯说道：“查尔斯，记住，在荒野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定价权。有了定价权，以后才有源源不断的收益。”

    “受教了。”查尔斯朝正捏着小胡子的哈利先生微微鞠躬道。

    因为在永丰部落耽搁了一段时间，一行人在荒野度过了一个夜晚，等到第二天时才赶到黑山部落。

    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黑山部落里的人有些少，但看房屋数量又不像是遭遇了大规模减员的样子，所以应该是外出了吧！

    明明时辰还很早。

    看来，黑山部落的人比永丰部落的人勤奋多了。

    让人通报了一声后，一行人就开始等待。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因为他们根本没受到在永丰部落时的礼遇。

    族长李同没亲自出来迎接也就算了，就连李书文、杨元这一文一武都没出现，只是出来了个普通族人，将几人迎了进去。

    而且，那族人还把他们丢在议事厅就走了！

    连水都没给一杯！

    足足被晾了半个多小时后，哈利不由怒了。

    黑山部落这是抽了什么风？！

    过会儿非得给他们狠狠涨一波价不可！

    这时，李书文从外面走了进来，也不打招呼寒暄，将一张羊皮纸放到哈利面前，微笑道：“哈利先生，您这可不怎么厚道啊！”

    说完，他就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哈利皱了皱眉，拿起眼前的羊皮纸，定睛一瞧，顿时给气炸了！

    谁！

    谁给他们的物价清单！

    虽然上面的物价跟哈利记忆中的物价略有些出入，但波动是正常的，看这个物价，感觉像是首都萨特的。

    该死的！

    到底是谁告诉他们的！

    哈利下意识地就想否认这份清单，但他立马意识到，这样做没什么意义。

    “哈利先生，您说，倘若永丰、白云、白山三个部落也得到了这份清单，他们会怎么想？”李书文微笑道。

    哈利脸色一黑：“你在威胁我？！”

    李书文收起笑容，严肃道：“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公平合理的价格。”

    旁观的查尔斯面色不变，心里却觉得眼下的一幕颇为有趣。

    哈利先生想要定价权，可这有个前提，那就是——这些部落并不知道他到底赚了多少。

    倘若其他三个部落也拿到这份清单，他们肯定不会愿意再以之前的价格交易，因为没人愿意吃那么大的亏。

    甚至，其中一些激进者会想宰了哈利先生也说不定。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份清单就是哈利先生的软肋。

    果然，哈利在心里臭骂了一顿泄密者后，选择了妥协。

    给一个部落低价，总比给四个部落低价要来得好。

    而且，跟荒野之民做生意是不稳定的，因为他们时常会搬迁。

    但只要不是跑得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哪了，他们会在约好的交易日派人回原址，将交易伙伴带至他们的新居所。

    这是熟识的长期交易伙伴才有的待遇。

    像这种交易对象，哈利其实也不想失去。

    “那么，先谈哪个？胡椒吗？”哈利问道。

    他想到了昨天在永丰部落听说的事，说黑山部落收购了他们手里的胡椒。

    现在想来，一定是因为这份清单的缘故。

    李书文摇摇头，道：“一个一个重新谈，多麻烦。不需要这么麻烦，谈一个总价即可。”

    “总价？”他这么一说，哈利有些疑惑了。

    “对。”李书文道，“我们用胡椒买下你的所有货物。”

    闻言，哈利却是被气笑了。

    就算你收购了永丰，甚至是白云、白山的胡椒又怎样？

    你们这四个部落每次交易一共能提供多少胡椒，我还不知道？！

    就那点胡椒，你就想把我的货物都买了？！

    怎么？伱现在是想反过来把我当猪杀？！

    “李书文！”哈利脸色冷了下来，“我已经答应给你们降价了！我已经展示了我的诚意！你们如果没诚意，那就干脆别谈了！”

    李书文摇摇头，轻轻拍了拍手。

    立时便有人提着袋子走了进来，然后“啪”的一声，放在目瞪口呆的哈利面前。

    “我过来之前让人清点过了，你这次带的货物大概价值500金币。这里是10斤胡椒，在净土价值1000金币，哈利先生，你看如何？”李书文微笑着说道，“顺带一提，若这个价格能成交的话，我们可以每次都吃下你的全部货物。”

    事实上，他只是个中间人。

    闻言，哈利在脑中疯狂计算起来。

    像他这种经常在荒野做生意的商人，进入荒野后并非四处闲逛，凭运气寻找那些部落，而是有一些固定的长期交易对象。

    一般而言，走一趟商路的流程是这样的——

    首先，他需要在净土内筹备货物，并运送到墙壁这边，这大概需要花费十天时间。

    进入荒野后，他会在荒野中逗留一到三个月。

    这主要是因为跟他做生意的部落有可能搬迁，同时也因为身处荒野有可能遇上各种意外，所以逗留时间会有波动。

    就平均算两个月吧。

    回到净土后，运送交易所得的货物并将其卖掉，大概需要半个月。

    接着，他会休息几天。

    一趟行程下来，大概三个月。

    实际也差不多这样，因为哈利一般一年跑四趟。

    每次他会购买价值500金币的货物。

    不是哈利不想扩大规模，而是因为跟他长期合作的部落就那些，都是小部落，总共只能吃下一年差不多2000金币的货物。

    人均一枚金币都不到（净土物价）。

    不过这也正常，因为荒野之民大多自给自足。

    需要从他这里购买的只是他们自己没法产出的那些而已。

    而为了获取这些货物，荒野之民往往需要付出四倍以上的代价。

    如果说净土之民的财富都被教会和贵族剥削走了，那么，荒野之民的财富都被这些商人给压榨走了。

    教会之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默许了这些商人进出荒野，除了这些人确实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既然无法派出足够人手将荒野之民清理干净，那么，让这些商人从经济上压榨他们，使他们一直保持贫穷、落后的状态，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这是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

    只是在一定程度上默许了而已。

    这500金币的货物，哈利会交换成至少2000金币的货物。

    但无论来去，沿途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损耗，既包括那500金币的，也包括那2000金币的。

    特别是后者，因其包含大量牲畜，路上总会走丢一些，生病后丢弃一些，死掉一些。

    反正最终回到净土将货物处理完后，往往只剩下1600-1700枚金币左右，就取中间数1650枚金币吧。

    但这样跑一趟的成本并非只有那500金币。

    还有沿途的人力物力。

    具体来说，哈利会雇佣30个人。

    之所以需要这么多人，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是为了运送那些牲畜。

    这30人都是世代跟着他家做生意的，不怕进荒野。

    但要的酬劳也高，每人20枚金币一年。

    三个月就是150枚金币。

    30人，再加上哈利本人，三个月的吃喝要40枚金币。

    与荒野之民的交易中会得到许多牲畜，为了照料好这些牲畜，哈利需要准备各种各样的物资，大概需要30枚金币。

    这三样加起来大概220枚金币。

    1650减去500，再减去220，等于930枚金币。

    平均每个月赚310枚金币。

    赚得多吗？

    当然多。

    因为普通人一年的衣食所需仅仅是5枚金币。

    但其他人不敢进荒野，哈利敢进，自然赚得多。

    赚得多才是合理的。

    这是哈利原先的商路，而现在，另一条路摆在了他面前！

    倘若由黑山部落吃下所有货物，那么行程会缩短为一个月一趟！

    因为收的全是胡椒，所以原本为照料牲畜准备的物资全部砍掉。

    一个月的酬劳和吃喝费用为63枚金币。

    1000减去500，再减去63，等于437枚金币！

    一个月！

    比之前多了127枚金币！

    甚至不止！

    因为不再需要运送牲畜，且不再需要长时间逗留在荒野中的话，他根本不需要30人那么多。

    要么裁掉一些，要么扩大货物规模！

    不管哪一种，成本都会降低，赚的会更多！

    至于各方面打点的钱，哈利没算进去。

    因为这是必须的。

    只要他还在荒野做生意，都不可避免，无论有没有换商路都一样。

    眼下唯一的问题是，黑山部落能每个月都吃下那么多货物？！

    “如果由你们全部吃下货物，那么，我就不需要长时间逗留在荒野了。”哈利认真地看向李书文，“这也意味着，跑一趟商路需要的时间变短了许多，我甚至能每个月来一次，你们部落吃得下？”

    “当然。”李书文微笑道。

    反正他只是替先知之神买买买而已。

    “有证据吗？”哈利追问道。

    “当然有。”李书文再次拍了拍手。

    ……

    几分钟后。

    哈利提着一大袋胡椒，一身轻松地走出了议事厅。

    他怀疑黑山部落找到了一大片野生胡椒，这让他非常眼馋。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贪念。

    他只是个商人，不是强盗土匪。

    老老实实做生意就能大赚特赚，干嘛要冒风险？

    走到自己的车队前，看着黑山部落的人来来往往，将自己车队上的货物尽数搬空后，哈利一脸心痛地看向身旁的查尔斯：“查尔斯，你知道吗？这500金币的货物，若是换作以往，我至少能卖出2000金币！可这次却只卖出了1000金币的价格！今天是我从商以来赚得最少的一天，只赚了一倍！”

    说着，这个精明的小商人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