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没有参与守夜，或者说，三个司机都不需要守夜。

    在逃离了一大片异变体的包围后，图哥十分淡定地向王水科普，在野外遇到这种大片的异变体其实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低阶的异变体普遍没脑子，基本不会使用重火力，只要防护得当、手脚够快就能轻易逃脱。

    这东西最危险的是在城市里隐秘传播，【异神】的辐射影响的高阶超凡才是大麻烦。

    三辆车开启静默待机模式凑在一起被黑暗和细雨掩盖，没有星体光辉的夜晚静的让人心慌。

    “你的心跳比刚刚还要慌乱，怎么？在梦境网络上看什么好东西吗？”副驾驶上正在吸烟守夜的图哥突然打趣王水。

    “没……只是在这种环境下时间越久就越是心慌。”放倒座椅躺平的王水倒是没有嫌丢人。

    “那你就要好好适应了，生活系也不是完全不会上战场，如果铁锋城被攻陷，系统肯定不会将所有人转移走，甚至可能会关闭普通传送手段。死守，才能创造更高的战略价值，我们都是战争的筹码。所以，多适应一下吧，经历多了，面对死亡时也不会太丢脸。”

    图哥的语气很平淡，王水的反应也很平淡。

    “适应……说起来，来到这里很久了，我也匆匆经历过一个不怎么危险的世界，有意识想要变强，但每次事到临头才会忙起来……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怪物，哈，别说怪物，在城里面做修理工，我都没有见过觉醒者的战斗，酒馆里最多只有打拳……有时想找熟人给我指点一下变强的道路，他们总是劝我先锻炼一下属性。”

    “哈哈，大家都是系统散养的野路子，都是跟着天赋和职业自己摸索，很多人到了二阶29级卡住了才开始重视战斗技巧，你找我们教，还不如去报个【战斗大师】的训练课，或者什么学院之类的法术课程。”

    “十万起步的学费啊……”王水闭目叹息，其实不仅是钱，他连时间也不宽裕，半年里他只能做做体能训练、读读书。

    “所以说，前期还是要跟着职业体系快速成长，获得一定的力量和资源之后再做详细打算……生活系我不懂，但先变强总是没错的，所有的超凡职业都有它的强势之处。”

    唉，王水只能无奈叹息。

    “怎么，还没有职业吗？是没确定方向还是没选好具体的职业？转职道具大多不怎么贵，只要你别盯上那些稀有职业……哎等等，你是黑哥的员工，你不会就是那個不能转职的「通晓者」吧？！”

    王水腾的一下坐起身来：“伱怎么知道！”

    “哦？真的是你啊，哈哈哈别在意，之前有段时间黑哥在花街净拿你的事说笑，但他只说是自己的员工，小事啦，大家只是笑一笑。”图哥的笑声很低沉。

    “说起来你的事还吸引来另一个通晓者，但他在觉醒任务里就已经获得了职业，所以没有你这么惨，啧啧啧，多亏了你，铁锋城的觉醒者们才更加了解了这个天赋，只能说未来可期。”

    可没有实力，又怎么才能有未来呢。

    王水的沉默让图哥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个小老弟的言谈性格他很喜欢，但变强这种事情他也帮不上忙，如果有能够让王水这种情况也能变强的手段，图哥……也不会白送，顶多不会坐地起价。

    “看现在的战争态势，铁锋城被攻陷的概率并不高，你就安心做自己的生活系吧，万一哪天就有了转机呢，就像我，我一开始也只是普通的枪手，到二阶才覆盖转职成为了【绿萝德鲁伊】，低阶的日子真的难混，去一些非常落后的世界也是险象环生。”

    “这样透露自己的职业没关系吗？”

    “无所谓，反正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但你也别见人就问，大多数职业还是有一定短板的，他们比较忌讳。”

    话题比较沉重，但王水只是表面上有些失落，最近他掌握技能很顺利，知识体系的扩充让他有了些信心，哪怕缓慢一些，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也能获得不俗的超凡力量！

    为了明天的精神，两人没有聊很久，在图哥遍布方圆一公里的植物哨兵保护下，整个护送小队都休息的不错。

    第二天雨停了，天空中依旧乌云密布，恒星的光芒倒是让环境亮了些，车队很快就出发了。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多少波折，只是遇到了一伙早起的劫道豪杰，小猎团大伙都懒得动的情况下，车顶上的白猫冲进了人群，仅用一分钟左右就干掉了这十几个人……吧？姑且都是人形。

    王水认出了白猫的武器，古作剑，一种很古老的双锋斩剑，长度形制介于双手剑和单手剑之间，直刃宽头重心靠前，劈砍效果不弱于刀，穿刺也不错。

    资料上的描述说这种剑没有标准剑灵活，但白猫手上的长剑就兼顾了威力与灵活，大概是她本人比较厉害，她的剑术很有节奏，王水没见过。

    处理这群豪杰时车队都没有放慢速度，直接从旁边开了过去，没有装备机动装甲的白猫很快跟了上来，语音里传来她极其有特点的声音。

    “一群穷鬼。”

    是啊，不穷还能早起劫道么，连点儿重武器都没有。

    一路闲聊着，平原的尽头逐渐出现了人工建筑的痕迹，那是一座不怎么高大的要塞，砖石城墙上披挂了很多钢铁结构，看样子应该是什么防护阵列。

    逐渐靠近要塞，城外不是光秃秃的荒原，大量的帐篷和简易板房形成了一片不小的聚落，这里人来人往，很多人都是土著样貌。

    是了，系统只是占城和消灭正规军队，连土匪都不管，还管这种交易聚落么。王水甚至看到了类似大象和牛结合体的生物拉的大车，上面堆满了各种商品和——小口径炮。

    “前面你一个人进城就好了，你进入要塞，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如果想要搭车回去就在后天前联系我，我们暂时在这儿补充点东西。”

    王水点点头，图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离开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王水直接将车开进了要塞，令他比较诧异的是，黑哥提到过的刁难并没有出现，他很顺利的校验等阶进了城。

    在半自动驾驶的指引下，王水来到了总督城堡，这里也是【毁灭半影】猎团的驻地，一群身上穿着模糊人影风格大衣的后勤人员接应了他，同时，王水也见到了一位大佬。

    他慢慢走向王水，身上散发出逼人气场，不知道是威严还是杀气影响，王水只觉得皮肤发紧，人不自觉想后退。

    这位大佬身高两米以上，面容方正，身材魁梧，目不斜视，偏休闲的整洁常服被他的肌肉撑起。在王水的个人视线里，他的头上还顶着一个红色的数字——「3」。

    【危险刻度：3】？！

    描述世界区域危险等级的数字，被安在了大佬头上，这就代表着他弑杀过同阵营的觉醒者，受到过系统的惩戒，但他付清了代价。

    “东西送到了？”

    大佬不仅是向王水发问，也是向在场的所有后勤人员发问。

    货车被展开，后面两个价值不菲的货箱也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炮弹和金属锭。后勤快速点检，很快回复大佬：

    “蒙德大人，总订单上的东西差不多了，后面应该还有两车食物，任务还没有提交，需要……”

    后勤还没说完，大佬把目光移向王水，王水赶紧回复：

    “任务要求希尔维亚大人确认货物……”

    “跟我来。”

    王水还没说完，大佬就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转身向城堡内部走去。

    有些心慌，但王水还是跟了上去，偌大一个知名猎团，应该不至于对他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做什么。

    城堡并不大，或者说整个锈剑要塞就不是很大，这里只是个小型军事设施，甚至不在常规补给线上。

    土著风格的砖石城堡没什么美感，王水跟着大佬一直转到了最里面，直到大佬打开了走廊尽头的巨大铁门，里面黑黢黢的，带着阴冷和奇怪臭味的风让王水头皮发麻，他汗毛倒竖，身体下意识后退想要逃离。

    太迟了。

    席卷王水全身的吸力夹着强风将他甩向大佬，王水瞬间感觉到左肩如同被气动锻锤猛砸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传来，他还没得及呼喊，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直到背部传来剧痛和冲击力。

    王水像个沙包一样被随手甩进了铁门中重重摔在墙上，然后从五六米高的地方跌落。

    【系统警告！你正在遭受同阵营觉醒者攻击，是否……】

    系统的声音随着铁门关闭戛然而止，王水还没处于懵逼状态，但他没有受到二次的跌落伤害，他似乎落在了一团比较柔软的东西上。

    但，这个东西在蠕动……王水迷糊中也一个激灵赶紧起身，三两步蹿下了什么高台一样的东西，快速从腰间拿出一小块凝胶，右手用力一捏，然后甩向了他滑落的墙壁位置。

    啪叽一声，凝胶粘在了墙上，然后发出了不算刺眼的光芒，这个小东西是图哥送他的小玩具，战斗系最喜爱的消耗品道具之一，【粘性发光凝胶】。

    阴暗腥臭的地牢顿时充满了久违的光明，但重新获得视野并没有让王水心安，他反而更加毛骨悚然。

    他看清了为他缓冲的蠕动垫子，那是二三十个堆叠起来的人，他们都没有死亡，但和死了没什么区别，越往下面越是皮包骨头，上面的也只能勉强蠕动一下。

    “嘿，新来的，有吃的没，早死晚死的给我点东西吃。”

    王水的注意力左侧的声音吸引，这时他才注意到空荡荡的地牢里还零星瘫着着几个人，向他说话的是一个瘫坐在墙边的家伙。

    “别看了，就我还有力气说话。这里联系不上系统，连储物空间也打不开，体力会莫名其妙的快速流失，但就是不会要了你的命，能爬出人堆是你伤势比较轻，不到两天你就没力气濒死了。喂！老子和你说这么多，身上有没有吃的啊！”

    王水摇着头后退，这种远超他见识的情况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不断后退，空旷的环境让他没有安全感，直到后背触碰到墙壁，他才缓缓滑坐在地。

    发光凝胶慢慢变暗，对面的老哥也懒得说话闭上了眼睛，王水开始观察现状，他检查了失去网络的生物脑，系统是正常的，只是显示不在网络覆盖范围内，然后他把身上所有没放在储物空间里的东西全都摸了一遍。

    小半盒发光凝胶，里面还有十几粒，一盒高能量养胃糖果，三支有复原伤势效果的治疗药剂，他的机动装甲卡片，飞刀技能秘卡和四枚银龙飞刀，一小叠炼金术用的白纸，一支炼金笔，还有任务卡片。

    刚刚被随手一丢，王水生命值跌落到只剩40%，左肩似乎已经骨折，不仅传来丝丝疼痛还肿了起来。

    王水赶紧喝了瓶小红药恢复生命稳定伤势，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想着逃出这座地牢的方法，他不想死！

    机动装甲？不，虽然上面的铁门似乎没什么特别，但直接冲出去无疑还是要面对【毁灭半影】猎团的人，别说刚才的大佬，随便来几个战斗人员王水也打不过。

    炼金术！对！还有炼金术！软化墙体，或者挖地道出去！王水精神一振，右手按在墙壁上探出精神。

    嗞啪！

    电流爆鸣声中王水被击退滑出三四米远，麻痹感让他缓了很久才重新坐起身来。

    “这里是总督监牢，关押军事要犯的地方，现在外面还罩着【叛逆者阵列】，别费力气了，喂，你知道货单运送到什么程度了吗？”

    这次的声音，没有之前老哥那种隐隐的狂乱感，而是一个虚弱中带着平淡和威严的冰冷女声，微弱的月光般清冽。

    王水再次甩出一粒发光凝胶，看清了离自己不远的声源，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她随意靠着墙壁坐着，肢体修长五官清秀，身上穿着和之前大佬一样的半袖常服T恤，她微微扬着头，半张的银灰色眼睛锁定王水。

    【月之半影·希尔维亚】

    王水见过她的影像，但……内部叛乱？他突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大重要的事情。

    “认出我了？回答我，货齐了吗？”

    “额，似乎只差一点食物了。”

    “哦，那差不多就是今晚了。”

    这位年轻的女王大人如是说，王水的心也提了起来。

    “他们在等物资？！”

    “不然呢？十五天前他们就将我关押，那时帝国的五阶超凡者就已经来到了城外，怕我舍命一搏，他们就用这座地牢和毒素折磨我，同时也在等这批花光了猎团积蓄的物资。估计现在，我的好伙伴们已经出了城，他们会远离这座要塞，等到攻城警戒发起时，他们就可以避免被系统强制征召参战，呵，然后我们也就解脱了。”

    王水沉默了，他相信这位五阶大佬的判断。

    “为什么？明明任务信息都很正常，也没有这么多人被发现失踪。”

    “一开始当然是正常的，之前也是我在接收物资，现在估计已经有人看出了点问题……太迟了，我的备用机动装甲也被他们锁定，即便物品空间能够打开，我也没有足够装备。而且我现在的身体，大概不能作战了。呵，人之将死，话居然会变多，没想到面对死亡是这种感觉。”

    女王淡淡的自嘲没有让王水在意，不对……很不对，时间上来看，黑哥应该是有所察觉的。

    就算黑哥是想让王水用命探探虚实，也完全没必要预支10万梦境点来打水漂，稍微逼迫一个必死之人也没什么损失，而且黑哥还白送了他一套昂贵的阵列。

    心思翻滚着，王水再次打开了任务面板：

    【任务说明：运送触发任务的物品到「锈剑要塞」交与收货人「月之半影·希尔维亚」。】

    触发……任务的物品？！

    王水一个激灵，赶紧掏出了那张触发任务的水晶质地卡片，它的名字很普通：

    【普通的任务卡片】

    不对劲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王水快速靠近那位曾经的女王大人，换来了对方的抬眸。

    “怎么，想趁热？”

    “拿着这个！”王水把卡片递给了她，但什么都没发生。

    不，不对，还有什么？黑哥为什么要连我也瞒着？王水有些焦急，引来了女王的注意，她看向手中的卡片。

    “这简单的卡面……不会是不稳定储物卡吧？你知道打开这张卡的条件吗？”

    条件？女王的话让王水头脑风暴起来，条件……打开……不稳定……破坏……湮灭胃！

    王水突然想起了刻印师的医嘱——最近尽量不要乱吃东西！

    他也想起了黑哥非要把刻印时间定在出发之前，对了！应该是这样！不，肯定是这样！

    王水从女王手中抢回卡片塞进嘴里，柔韧的喉咙居然能扩展到吞下近六厘米宽的卡片，王水在不甚明显的恶心感中吞吃完毕，阵列削减了呕吐效果，然后，王水就感到胃里仿佛被塞进去一枚热熔手雷。

    靠！莽撞了！

    恶心反胃感猛地升起，王水顺势一吐，呕出两个小球，其中一个王水认识，那是一种催吐药。

    修长的手指不顾王水呕出的奇怪粘液，轻轻捏起了另一枚小球，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居然用这种方式把机动装甲存到空间物品中，还躲过了门口的高能检测，有趣。”

    王水现在胃部很难受，全身有种虚脱感，冷汗直冒，但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恢复了些精神的女王。

    “呵，别想了，这只是台备用的五阶机动装甲，而且以我现在的状态，绝对打不过外面的五阶。”

    一阵绝望笼罩了王水，在他低下头时，听到了月华升起的声音：

    “话说，你想不想近距离见识一下，我的最后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