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陈栋应了一声。
他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了老李在身后提醒:“务必泡好茶!”
陈栋烧水泡茶期间,耳朵一直竖起来,认真听两人聊天。
结果,他听到了福永小声询问老李,陈栋是否值得信任。
老李眉头紧锁,余光看向不远处正泡茶的陈栋,微微摇头。
福永了然。
待陈栋泡好了热茶,将两杯茶水分别递放在二人面前的桌面后,他听到了老李的声音:“陈栋,你先出去一下。”
陈栋很快答应下来,转身走出了铁匠铺。
无论二人打算私底下商议什么,都和陈栋无关。
他可不想参与进去,他自己拖入了泥潭。
陈栋走出了铁匠铺,独自一人站在铁匠铺不远处,等着这些人离去。
老李这一辈子,除了打铁技艺一流,其他方面都不咋地。
陈栋估计,福永找他,十之八九是定制武器。
是什么武器,需要偷偷摸摸地,不让别人知道?
陈栋很快联想起一些见不得光的武器。
远程武器,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若是发现私藏远程武器,官府重罚。数量多的,还会被杀头。
陈栋联想到那一夜何霜半夜里,跑去王家捣乱,结果王家人没办法抓住对方。
何霜那种武学菜鸟,他是见识过的。
可福永他们,依然搞不定对方。
因此,王家极有可能是准备订做弓箭或者铁弩?
陈栋心中涌现出不好的想法。
何霜的个人实力算不得什么,可她背后的势力和神秘莫测的薛晴,不得小觑。
一本《无极养生功》,说给就给,岂是一般人?
王家和对方作对,绝对是鸡蛋碰石头。
陈栋心生退出铁匠铺的打算。
老李他们死了不要紧,别把他拖下水。
他想要的,是追上樊云的脚步,而不是跟着老李他们同流合污。
可为了避免他被老李和福永等人怀疑,他开始搜肠刮肚,如何顺理成章地退出铁匠铺。
很快,他想到了什么。
喧哗的翠柳巷,时不时有飞驰而来的马车。
陈栋走到街道边上,开始挑选碰瓷的对象。
很快,他锁定了一辆速度不快不慢的马车。
马车上,一位看起来健壮且又反应机敏的男子,正手持马鞭,盯着前方的一举一动。
而那马儿,也是双目有神,四肢健硕,高大威猛,臀儿肥,屁儿大,显然是一匹好马。
陈栋扭过头去,背对着跑来的马车。
“让开!让开!”男子见有人挡在了路边,顿时大喝道。
陈栋则是猛然间回首,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他假装被吓傻了,呆呆地看着迎面而来的马车。
就在马车刚要撞上他时,他才反应过来,身体急忙后退。
好在他“反应”及时,并没有被高头大马踩死,而是被马儿后方的马车给撞了。
陈栋假装痛苦倒地,双手撑在地上,嘴巴开始呕吐鲜血。
鲜血,是他咬烂了口腔的黏膜,用力吸出来的。
他见碰瓷成功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哀嚎。
刹车的马车继续行驶十来步后,便停了下来。
男子坐在御手席上,冷漠地看着陈栋,大声喊道:“小哥儿,伤得重不重?”
陈栋黑着脸,看着那依旧坐在御手席上的男子,“疼死了!”
这时候,男子才扭头对着身后的车厢小声说:“老爷,刚才马车撞人了。”
“死了没有?”
“没有。还坐在地上,口吐鲜血。”
“那就给十两银子打发了。”
“好的,老爷。”
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陈栋面前,从怀里掏出了十两银子,扔在陈栋面前,“喂,我家老爷你得罪不起,这些就当你的赔偿了。”
陈栋和对方无冤无仇,也不想和对方死缠烂打,他假装很是害怕,连连点头,一边捡起地上的银两,“小的不敢,小的拿了银子就去看郎中。”
目送马车离去后,陈栋才踉踉跄跄起身,扶着仍旧有些疼痛的胸口,慢慢朝着老李铁匠铺走去。
不多时,福永笑眯眯地从铁匠铺走了出来,瞥了眼“重伤”的陈栋,他面露诧异,心生警惕,“这是怎么回事?”
一位守在外边的王家仆人笑着道:“这小子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刚在路边差点被马车撞死。”
福永点了点头,不再关注陈栋,对着一众王家仆人,“我们走!”
福永等人离去后,老李才跑出了屋子。
他灿烂的笑容见到了满身是血的陈栋后,不仅没有同情对方,反而冷着脸,语气责怪,“你这是怎么回事?”
陈栋一五一十地将刚才发生的说了出来。
只是他掩盖了故意而为之的意图。
老李陷入了沉默,许久才开口,“既然如此,那你以后不用来铁匠铺了。”
“李叔,那我的工钱呢?”
老李掏出二十个铜板,交给陈栋,“这二十个铜板,就是你的工钱!”
陈栋假装还想挣扎,有些依依不舍,“李叔,可我还想继续待在这里。”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怕是大半年都没办法打铁了,我们总不可能一直养着你吧?走吧!”
陈栋面露“委屈”,低着头转身离去。
老李看着陈栋踉踉跄跄地背影,想到了刚才福永的委托,他一度怀疑,是不是陈栋知道了什么。
可他很快又否定了心中所想。
陈栋没有进去旁听,受伤只是一场意外,巧合罢了。
陈栋为了避免身后有人跟踪,怀疑他是假装受伤,在离开了翠柳巷后,随便找了一家医馆,买了一瓶伤药,这才返回石头巷。
一次碰瓷,就赚到了十两银子。想要在石头巷买一套房子,只需要碰瓷十来次便可!
果然,碰瓷是发家致富的最好途径,是无本的买卖。
陈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在院子开始练习无极养生功。
一晃过去三天。
期间,因为没有打铁的缘故,陈栋的打铁经验值并没有上涨。
他特意休息三天,也是为了避免被王家人或者老李父子发现,他假装受伤。
而三天后,若是被他们发现,他可以说他卖药酒的医馆医术高明,药到病除!
陈栋有手艺在身,是一个不错的打铁匠,想要找到一份打铁活,还算比较轻松。
陈栋为了避开老李和王家人的视线,特意选了一家距离翠柳巷极远的铁匠铺。
香花街的老孙铁匠铺。
老孙铁匠铺的规模比老李铁匠铺大,除了大师傅老孙外,还有四个老铁匠。
陈栋刚进入老孙铁匠铺时,还被误以为是来当学徒的。
就在陈栋表明他早已经打铁出师后,对方好奇他是在哪個铁匠铺学的。
他如实相告。
整个东州府铁匠铺就这么多,没必要隐瞒,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好处。
老孙让陈栋现场打造一把斧子。
陈栋花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是打出了一把还算不错的斧子。
最终,对方以一个月六百个铜板,聘请陈栋为打铁小师傅。
不同于老李铁匠铺,老孙铁匠铺只包一顿午餐,一个月只有两天假期。
陈栋对赚钱要求不高,很快就答应下来。
十天过去。
距离樊云进入明心道院有二十来天,在此期间,她未曾返回石头巷的家中。
陈栋按捺住对樊云的思念,全心全意投入于打铁和练习养生功当中。
他为了藏拙,哪怕是打铁熟练度已经提升至60/100,依旧是保持十天前的打铁水准。
实际上,他的打铁技艺,已经追上了老孙铁匠铺几乎所有老铁匠。
陈栋确信,哪怕是李成和他比试打铁,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十天间,陈栋也在偷偷关注老李铁匠铺和王家的动向。
同时,他也在悄悄寻找薛晴的身影。
他不认为薛晴半夜里,送他一本养生功,仅仅是因为他夜晚救了何霜。
若是对方有心偿还人情,在陈栋第一次提出功法之际,对方就应该送他一本养生功。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以为王家和老李铁匠铺密谋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后,县衙官府突袭王家和老李铁匠铺。
最终,在王家发现了朝廷禁止私藏的铁弩,在老李铁匠铺发现了制作铁弩的材料。
老李三父子以及王家所有人锒铛入狱,等待官府老爷的最终判决。
陈栋估计,王家之所以要偷偷定制铁弩,并不是真的要造反,而是想要对付何霜。
只是,何霜以及她身后的那位面瘫女子,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想要用铁弩杀死面瘫女子?
陈栋觉得王家人也是太异想天开了。
可惜了老李三父子,不知道那一日一剑穿透了铁匠铺的两个女子,正是害得他们锒铛入狱的罪魁祸首。
若是提前知道了,打死他们,也不敢与王家之人同流合污。
王家和老李三父子的悲催经历告诉陈栋,在这个有武学的世界,谋略只是锦上添花,硬实力才是王道。
就在陈栋以普通铁匠的身份,在老孙铁匠铺继续打铁五天后,他听见铁匠铺之人,谈论老李等人的最终判决。
原来,他们的同行,也就是老李铁匠铺的老李父子三人,因为私自打造铁弩,数量巨大,今日午时,在城南菜市场问斩。
得知了这一则消息的陈栋,全身为之一颤,一阵后怕。
若不是他见情况不妙,路边寻了一辆马车碰瓷,及时抽身离开了老李铁匠铺,恐怕问斩的名单有他一份。
而王家更惨,因为有造反嫌疑,被满门抄斩,家产全数充公。
就在陈栋唏嘘不已之际,两个身穿皂衣短衫的别刀大汉,走入了老孙铁匠铺。
陈栋被告知需要去县衙问话。
陈栋没办法拒绝,毕竟这是县衙的官老爷要求的,除非他跑路。
可一旦跑路,指不定要被安上与老李三父子合谋的罪名。
“既然王家和老李三父子的判决已经下来了,叫我过去,最多也只是问话而已!”陈栋心中暗忖,很快就想通了。
结果,如陈栋所料,两个衙役语气还算客气,“小子,别怕,案发之前,你被老李铁匠铺开除,我们就是带你去县衙做下登记,没有别的意思。”
衙门的人已经找上门了,他想躲也躲不过去。若是这时候拒绝去衙门,反而多了一些嫌疑。
最终,陈栋跟着两位衙役去了县衙。
两位衙役领着陈栋到了县衙后,直接去了后院。
后院,是县令居住的地方,陈栋觉得好奇,左顾右盼,看看有么有熟悉的人。
没多久,他被领入了厅堂。
两位衙役在陈栋进入厅堂后,转身离去。
厅堂中,只有一位中年男子。
男子虽没有穿官员衣袍,更没有头戴乌纱帽,可他两颧饱满,浓眉大眼,给人一种威严当中夹杂着些许的平和之感。
陈栋刚进入厅堂后,没有多想,对着男子双手抱拳,“小的见过县令老爷。”
县令七品官,在整个东州府下治的东州县,乃是最大的官,是这里的天。
男子一手掌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墨竹茶盏,另一手托着盖子,轻轻地吸了一口热茶,随后瞥了眼陈栋,脸上逐渐浮现出些许的笑容。
陈栋见县令竟然对着自己微笑,不由眉头紧锁。
似乎,他的人生和县令老爷并无半点交集。
喝完了热茶,男子才伸手指着一旁的一张椅子,“坐吧。”
陈栋颔首,心中的担忧消失了大半。
县令老爷对他的态度,已经直接叫他来后院见他,显然是没打算为难他。
“你或许很疑惑,为什么我要把你叫过来。”男子不等陈栋提问,主动开启了话题。
“县令老爷,不知道伱叫小民过来,是为了什么?”
“本官姓何,名永俊,你叫我何叔便可。”
陈栋了然,可他不可能真的叫人家何叔,他点点头,继续等待何永俊开口。
“我听闻你是一位铁匠。”
陈栋略感意外,疑惑何永俊为何知道他是铁匠,怀疑是老李他们将他的名字吐了出来,他如实相告:“是的,县令老爷。”
何永俊放下茶盏,看着陈栋,“翠柳巷的老李铁匠铺三父子,财迷心窍,竟然私自制作铁弩,犯了重罪,理应当斩。”
陈栋早已经听闻,可他没有料到,老李他们竟然把自己的名字给说了出来。
按理说,王家人在和老李商量之时,他并没有在场,更没有参与进来,他是无辜的,县令是不是找错人了?
何永俊见陈栋面色难看,忽地浮现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你可知道,他们为何会被处斩?”
陈栋如实回答:“私自生产和订做铁弩,数量巨大。”
“那你可知道有多少把?”
陈栋不大清楚楚国的法律,只知道私藏铁弩、弓箭是重罪,严重的要问斩。
“小的不知,估计是有上百把。”
噗!
何永俊一口茶叶水给喷了出来,他愣愣地看着陈栋,“好小子,你竟然这么大胆!”
陈栋知道他报出的数量,可能和实际情况差别过大,于是低着头问:“还请县令老爷解惑。”
“数量不多,只有十把。”
陈栋心中疯狂吐槽。
才十把铁弩,就把老李三父子和整个王家所有人都斩了,是不是法律太严酷了点。
可他也不会傻到说何永俊的判决不对。
他和老李表面上是师徒关系,可对方从未叫他称呼自己为“师父”。陈栋在铁匠铺三个多月时间,只有李成离开铁匠铺的那几天,才得到了对方的手把手教导。
可很快,李成和老李在这位县令老爷的调解下,两人竟然神奇地和好了,简直刷新了陈栋的三观。
“十把铁弩,数量巨大,有涉嫌造反的嫌疑。造反,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是不是造反,陈栋不感兴趣,他只想赶紧回去,别把他牵扯进来。
陈栋唏嘘不已,连连摇头,一阵后怕,“还好,我在他们密谋之前,受了不小的伤,被老李给开除了,不然恐怕已经人头落地。”
何永俊直接点破道:“涉嫌造反这么隐秘的事情,哪怕你没有受伤,也会被老李铁匠铺找个理由,把你给踢了。”
陈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听闻何永俊如此说,看来对方已经认定他绝对不可能参与这一次私造铁弩事件当中。
忽然间,何永俊话锋一转,“不过呢,你这一次被马车撞,可是你故意而为之,你可知罪!”
陈栋瞬间傻眼。
他可不觉得,古代有所谓的天眼系统。
没人知道他那一天被马车撞伤的细节。
除非,他也是当事者。
假设,马车上的老爷就是面前的县令老爷?
果不其然,何永俊点头承认了,“王家的一举一动,都被我们监视着。你假装被马车撞伤,是绝对瞒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