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无岁月。

    陈天每天都会在一根竹节上划下一道口子来记录时间。

    这场雨，已经连续下了十天了。

    河水几乎到了半山腰。

    每天部落里的人都可以看到从河里飘下去的死尸。

    有动物的，也有人类的。

    呜呜——

    根的面容愈发忧愁，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山洞上方。

    她是担心山洞上方有洪水倾泻而下，造成泥石流。

    不过陈天冒险上去检查过，山上基本都是岩石，土层还很厚实，也没有大量的水流经过，造成泥石流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但是并不代表没有。

    长期居住在洞穴之中，就会有遭遇泥石流的危险。

    根担心的，也不止这一点。

    每当有尸体被河流冲到岸边，根都会叫人冒着大雨用棍子把尸体推回河流当中，让它们继续随波逐流。

    其他原始人不知道这样的用意，但是陈天明白。

    这是害怕尸体腐烂在附近，造成瘟疫。

    看来根的确有很多的经验，不愧是部落的老祖母。

    “水走，搬家。”根说道。

    她已经经历过这么一次重大的灾难了。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姑娘。

    当洪水过后，大地上留下了厚厚的淤泥。

    淤泥当中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

    起初，部落里的人并没有将这些尸体当做一回事。

    他们不吃腐肉，但是也不知道这些腐烂尸体的危害。

    后来，泥土之中的水分消失，原本的淤泥变成了干裂的土地。

    无数的驱虫和苍蝇，在腐烂的尸体中诞生。

    部落中的人，遇到了最可怕的事情。

    即使最为强壮的男子，也会变得面黄肌瘦，因为时时刻刻都在拉肚子，亦或者呕吐。

    不要说捕猎了，他们连路都难以行走。

    很快，部落里的人都软绵绵的，趴在地上不起来，活着的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臭味。

    苍蝇围着他们打转，甚至驱虫从他们的身体下面钻出来。

    那个部落连冬天都没有等到，就灭亡了。

    根和自己的母亲，因为是部落的边缘人物，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根流浪了很久，也见过几个强大的部落，也生下了很多小孩，最终建立了自己的部落。

    可是瘟疫带给她的恐惧，依旧铭记于心。

    不过这是危机，也是重大的机遇。

    河水带来的淤泥，无比的肥沃，在陈天的眼中，那以后都是最好的土地。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了。

    以现在部落的情况来说，搞农耕必死无疑。

    花费那么多的人力去种植，还要等半年多甚至一年才能收获，肯定是不划算的。

    只是看根的意思，大雨过后部落就要搬迁，最好去北方的高原，那里不会有太多洪水冲击的地带。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如今最迫切的，就是祈祷雨赶紧停吧。

    洞里储存的肉类，早已经吃完了。

    如果不赶紧吃完，肯定都会坏掉了。

    从第七天开始，部落里每天的食物，就是用豆子熬成的粥。

    一开始，这种粥还是很受大家欢迎的。

    每天不干活刚吃肉，对于这些一直劳作的原始人来说还有些不习惯，肚子里似乎都是油腻。

    所以当陈天做出豆粥的时候，他们不但好奇，还很喜欢这种清淡的口味。

    可是一连喝了三天之后，就有人开始不愿意了。

    在阿萎的带头下，部落里的人说的最好的一句话就是：

    啥时候吃肉啊？

    陈天懒得理这些人，如果不是这些豆子，他们的食物很快就会吃光了。

    正因为他提前收集了很多的豆子，部落才不至于冒雨出去寻找食物。

    当豆子吃光，天气还不放晴的话，只能冒雨出去，采集一些野菜和果实了。

    可是山下的水那么大，冒雨出去，无异于送死。

    大雨的第十五天，终于停了。

    天空露出了一丝阳光。

    在洞中闭关修炼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铁头和阿萎两个人，率先跑出山洞。

    也不知道谁脚下不稳，摔了一个大马趴，还绊倒了另外一個人，直接弄了一身泥水。

    但是两个人浑然不在意，就在泥地里狂呼。

    能吃肉啦！

    吃肉！

    吃肉！

    陈天头大，这两个家伙，自从上一次打架后，关系竟然出乎意料地好了起来。

    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吃肉。

    洪水也很快退去，果然留下了大量的淤泥和尸体。

    幸亏陈天他们所处的河流只是一条小河，而且还是上游，淤泥里的大型尸体并不多。

    大部分都是一些死鱼烂虾之类，还有少量的动物尸体。

    陈天下山的时候，根死死拦住陈天，不想让他接近那些尸体，她知道那些尸体就是让自己诞生的部落走向衰亡的源头。

    “没事，没事。”

    陈天不为所动：“火焰可以清除一切灾祸。”

    根根本拗不过陈天，而且这么多天以来，部落的人对陈天已经有了一种近乎本能的信赖。

    根也不得不相信一次。

    毕竟上一次遇到瘟疫的事情，太过久远了。

    根自己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那恐怖的景象就和淤泥中的尸体有关。

    陈天用兽皮，做了十余副口罩，遮住了众人的口鼻。

    这倒不是为了防止病毒入侵，只不过是遮挡一下尸体的腐臭味。

    他们将靠近岸边的尸体全部搬运到了一起，堆成小山一样。

    肉啊——

    铁头十分惋惜。

    不能吃哇——

    阿萎小声地解释。

    当尸体全部堆积起来之后，陈天点燃了一把火焰。

    火焰熊熊燃烧，尸体堆很快发出一股焦臭味。

    啪啪啪！

    啪啪啪！

    陈天装模做样地拍起了手，用一个夸张的姿势绕着火堆走了一圈。

    “瘟疫，清除！”

    陈天大声说道。

    这怪异的举动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毕竟他们如今的世界观中，还没有形成“神”“巫”一类的概念。

    但是根却大为震撼。

    她见多识广，也曾见过有些部落会膜拜一些不可描述的存在。

    凡是有那种存在庇佑的部落，都是很大的部落。

    等到陈天回来后，根赶紧走了过去，可是过去之后却激动地说不出话。

    “你……巫……”

    “这是神灵给我的启示。”

    陈天一听到“巫”，就知道根肯定见过这一类的仪式，这样就简单多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一切都推给了神。

    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才说道：“神……保护……”

    “没错，神会保护我们的，别担心啊奶奶。”陈天说道。

    陈天说的轻描淡写，在根的心中却无比震撼。

    我们这个部落，都有神灵保佑了？

    那我们还搬家做什么？一定得听神的啊！

    根再也不说搬家的事情了。

    ……

    尸体燃烧完之后，陈天又带着人清理了山洞周围的一大片地区。

    如今这里平整卫生，周围也没有大型动物和植物腐烂的尸体。

    而且部落的人已经养成了喝热水的好习惯，很难再有瘟疫传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