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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气朝阳:26:炼煞

    朱蒲义一个人在那里喝着酒,说着他自己的故事。

    他说自己的家族其实也是修行世家,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修行,可是自己因为无人敦促,没有人拿着棍子在旁边打得自己站不起来,所以坐不住。

    小的时候,兄弟姐妹们都是一起玩,等长大之后,就开始有分别了,别人入定了,能够凝炼出法力,一起玩的时间就少了,大家也不再一起学习了。

    他们都要去学修行道论,要学术法知识,而我开始学习经营之道,学习管理庶民之法,将来协助族内修士管理地方。

    “你知道吗?原本这里应该是,我们族里的一位堂弟来这里为县令的。”

    “一方主官,必须是有修行的,这在朝中属于共识,虽无需考核,却需要各地主官的举荐,如此方可入学京阙道宫。”

    “而只有入京阙道宫满三年之后,才会分配到各地为官,有些人喜欢在朝中为官,因为那样可以时刻接触到一些大人物讲道,所以会努力留在那里,有些人则喜欢少点约束,所以喜欢去往外地当一方主官。”

    “来这南陵府之中为县令,本应该从京阙道宫之中选一位道子来这里的。”

    “我们朱家被选中了,但是我们朱家的道子不愿意来,于是他在与人斗法之中受了伤,但是又怕上面说他是故意不愿意来,又不想失去这份功劳,于是让我写了一份申请,代换我的堂弟来了这里。”

    赵负云听着并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他明明没有修为,为什么可以代替朱家的道子,这个不需要问,如果说上面没有关系,被点名来这里,而又不能够直接换,那么下面就有下面的办法。

    必然是造假说朱蒲义也有修为,愿意代替那一位受伤了的人来此地。

    朱蒲义又继续说道:“我来了之后数次申请调回,但是府衙那边都没有同意,我知道,这是家里那边不想我回去,他们想要我死在这里。”

    朱蒲义说到这里,竟是老泪纵横。

    “我的老母,我的孩子都在家里,他们如果想要安稳的生活,我就必须在这里。”

    天色在朱蒲义的絮叨之中步入深夜,他最后自己醉了,自己踉踉跄跄的回了家,赵负云躺在那里,像一切都听在了耳中,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睡着了。

    他想起有人说过,翻开历史书本,上面字里行间都在写着‘吃人’两个字。

    没有人能够否认,人类结社抵抗异类,但是同样的,大的国家吃小的国家,都想使自己国家的人能够安乐,而在一个国家之中,又形成结社和阶层,吃不同阶层,再小到一個家族之中,都是亲人,但也同样会有压迫。

    而再到一家之中,即使是父母对于亲生儿女也会有亲疏。

    再到一个人,如果说,得拿掉你身上一样东西我就放过你,于是很多人会选择头发,如果头发不行那就会选手指,没有人会去选择自己的脑袋,一身所有,亦有远近之分。

    这一切,赵负云一点也不陌生,在赵氏那王侯世族之中,外面看上去花团锦簇,可是里面,同样有悲苦之人。

    夜露落在赵负云的身上,将他的衣服打湿,当一缕光线落入院中之时,他睁开了眼睛,却并没采食朝霞。

    昨天回来,他因为请赤炎神君过久,而使得体内生了燥热,至少三天不得采食朝霞,只能够夜摄阴露来洗去身中过于浓郁的火气。

    他未筑基,需要讲究阴阳平衡。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晚上,他在这外面睡觉的原因,虽然是睡觉,却也是修行。

    回到屋子里,他的心中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

    整个雾泽县的本土顽固势力,可以说是被烧了一遍,那么之后的事,便可以做了。

    建立道子院,然后培育真煞,然后再于身中结符箓种子,从而筑就道基。

    而真煞的培育,在得到了这个劫火灯之后,他心中便有了清晰的打算。

    很多小门派都有自己的煞池,其中凝结的煞气可以给本门弟子用,也可以卖给其他的人。

    而一些世家,也会占据一些结煞之地,这算是他们家族里的一种修行资源。

    可是天都山这样的大门派,反而像是并不在意这个,到了境界,就让弟子下山,自己去合煞,不管是怎么合的煞,是别人给的,还是自己抢的,只要筑基归来,便基本可以入内门为真正的天都山弟子。

    不过这一次却又不太一样,因为山中不许这一批玄光弟子乱跑,而是给他们定了地方,都有任务在身。

    他来到屋中,看着摆在桌子上面的古朴青黑的灯,也不知道那灯盏是什么材质炼制而成,不过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必须让这个‘劫火’成为可以‘吃’的东西。

    正如人可以吃很多东西,但是都需要经过蒸煮之后方能食用。

    而这‘劫火’从真煞的角度来说,是一件顶级的凝炼真煞的‘宝材’,然而却也是可怕之物,所以需要小心谨慎。

    第一步,便是需要中和,用另一个词来说,就是训其‘野性’,其中最好的方式便以香火融入其中,香火愿力缠绕,可使这劫火套上缰绳,却不损其中的火性。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城外的赤君神庙。

    于是心中开始构思,在当天晚上的时候,他便又找到了朱蒲义,告诉他自己准备搬到外面的赤君庙中去。

    朱蒲义当然是不想赵负云远离,不由的说道:“教谕,你若不在这,这这这,朱某……寝食难安啊!”

    “我在城外,也不过多几步路而已,大人若是觉得害怕,亦可搬到城外庙中来住。”赵负云的话,朱蒲义似乎也心动了,只是在思索了一番之后,又说道:“便先看看再说吧,也许这里的人都被教谕烧破了胆,不敢造次了呢!”

    “也好。”赵负云说着就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枚符钱来,说道:“大人可将这符钱带在身上。”

    “护身符钱。”朱蒲义倒是认识,他自己的身上也有护身符之类的东西,但是之前没有护得住,所以他对于这个东西的期待值不高。

    “是的,随身携带,一些小阴鬼之类的,当不敢靠近大人。”赵负云说道。

    “教谕的护身符,定然与众不同。”朱蒲义当然不会拒绝,他接过之后,便从脖子上的衣服里拉起一个小锦袋子来,将里面的一张折成三角的符纸拿了出来,然后将赵负云这一枚由赤铜制成的赤君火符钱,放了进去。

    赵负云看到他手里折成的三角符纹,其上属于符箓的气息已几乎散尽了,只有缠绕着他本身的人气了。

    “大人每天中午之时,手握那枚赤君符钱,诵念一遍‘赤君赞经’,那么大人你的气息就会与符钱缠绕在一起,不但能够更好的保护大人,还能够让这符钱上的赤君气息不散。”

    “不过,一定要记住,最好是在中午前后,因为这个时候阳气最足,而在晚上的时候最好不要,因为晚上是人入睡之时,大人诵了赤君赞经,容易身心燥热,一时难以入睡,影响睡眠,当然,如果大人在晚上的时候感觉到莫名的幽冷,或者恐惧,亦可诵一诵。”

    赵负云的话他记在心里,以前,他得护身符的时候,并没有人交待他这些。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想开建道子院,那道子院不如也定在赤君庙之中,如何?”赵负云说道。

    “那个地方不大,够不够呢?”朱蒲义思索了一下说道。

    “一开始估计也没有多少人,等以后人多了,再扩建一下便是了。”赵负云说道。

    朱蒲义见赵负云已经做了决定,他便写了一张告示,但是这里能够认识字的人也不多,他写的告示贴在那里也就没有人看。

    他明白,尽管赵负云震慑住了这里的人,但是这里的人未必会听自己的。

    他自己还需要组建衙门的班底,要不然的话,他的衙门只是一个摆设,这里的人有事都会去各自的宗祠之中解决问题。

    赵负云再一次的来到赤君庙之中,打量着庙中那座神像,这一座神像是石像,赵负云不知道庄贤歌是从哪里弄来的石头雕刻而成。

    石像与木像的区别在于,石像可以长久,木像易干裂,若是立在那里,面目干裂了,难免难看,便需要重新换一个。

    他仔细的打量着,最终决定自己来改一下,石像雕刻的非常的粗犷,除了把头脖子雕刻出来了,身子几乎是一个石墩子,只能够算是半成品。

    他想要找一个会石雕的手艺人来,但是发现朱蒲义在这城中也找不到干活的人,说话也不顶用,于是他自己找。

    他直接来到之前买灯的一户人家,其家中没有人,然后他来到了旁边那口井边。

    那里正有一些妇人在浆洗着衣服,当赵负云出现在那里之时,原本还是一下一下说着话的人立即安静了下来,其中有人还站了起来。

    赵负云看出她们眼中的畏惧,原本他在这里买了那么多灯,那一次,虽然可以看出大家对于他的小心,但是却并没有多少的畏惧,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在未得他许可便送了灯过来。

    而这一次,赵负云清楚的感受到她们的恐惧,显然是这他几天前的晚上杀了太多的人,烧了太多的蛊和阴鬼,所以她们知道,原来这个看上去和善的教谕大人,其实是一位可怕的人物。

    当然,赵负云应当不至于杀她们的至亲,他杀的都是这雾泽县里的大人物,应当都是她们平时敬畏的那些人。

    “呃,我想找一个能够雕刻石像的匠夫,想将城外的赤君神像重新雕刻一下,你们可有知道谁有这样的手艺?”

    众人沉默,没有人说话。

    “我会付银子,不仅是银子,还会赠送他一枚赤君符钱。”赵负云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大家的眼神是有意动,但是依然没有人开口,他便又笑道:“如果大家有认识,请帮我转告一下,可以让他直接来我这里。”

    他说完便离开了,并没有在那里多留,他知道这些人惶恐,所以离开回去等。

    尤秋娘在自家男人打鱼回来之后,便将这事跟她男人说了。

    她男人皱着眉头,说道:“你虽然说是出了尤家五服的人,没有资格再入尤氏宗祠里祭祖,但是到底还是姓尤,他杀了你尤家的尤灵婆,你还为他传话?”

    尤秋娘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已经嫁人了,而且我又不通修行,尤家的事我也管不了,上一次教谕大人买我们的灯,那一角银子刚好给补上了我们买新船的缺口,我觉得教谕是给多了,两盏灯而已,哪能够值些什么,他就给了一角银子。”

    “再说,我听说,教谕大人一晚上都在自己屋里没有出来,是大家硬要往他屋里闯,这可怪不到教谕大人的头上。”

    尤秋娘一边用刀子将那鱼开膛破肚,洗扒干净,一边说道。

    “说是这么说。”黎水运说道:“但是他杀了太多人了,我们雾泽就这么大,要论的话,哪家不跟他有仇啊。”

    “有仇的话,想报就去报啊。”尤秋娘说道。

    “谁敢啊,教谕大人的那本事,去再多的蛊虫也不够烧,至于养在黑屋里的那些小鬼,连靠近都靠近不了,我的意思是,这个时候去帮他做事,会被大家戳脊梁骨。”黎水运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尤秋娘听到这里,停了一下,说道:“我不管,等会我就去跟我家弟弟说,他跟师傅学过石雕,教谕大人说会给工钱,还会赠一枚赤君符钱,我听说,身上带一枚这样的护身符,可以让自己不受魇鬼的侵扰,如果你有的话,在河上打鱼都要安全些,不用担心河里的水鬼了。”

    黎水运听了之后,心中也是动了一下,雾河上长年结雾,阴气浓重,这里的鱼虽然多,但是每一年都要被淹死不少的人。

    虽然每一艘鱼船上都会带上自己养的小鬼,或者是蛊虫防身,但是依然免不了会有受害者。

    “你去吧,你去把这消息告诉伱弟弟吧,他一直帮人雕刻小鬼像,最易招邪,若是能够赚得一枚赤君符钱护身,肯定是好事,我听说,外边的赤君符钱都是极难得的东西,可以做传家宝的。”

    “去吧去吧,鱼我来杀……”

    黎水运将自己的婆娘挤开,自己一屁股坐下,开始杀鱼。

    他有一件事没有说,今天在雾河上,一起打鱼的人中,有一个人没有回来,空荡荡的船在河上飘着,他离得不是很远,看到那船舱里坐着一个黑影,那黑影也看到他了,他看不清楚对方真实的样貌,可是却看到幽幽的眼神,极为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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