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叛军为什么要造反?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很明确,又似乎云里雾里说不清楚,也很少有人去认真的考虑过这个事情。
也是,都已经明刀明枪的厮杀了,再去想什么他们为什么造反似乎根本就没有一点意义,想明白了也不妨碍贵族们把他们赶尽杀绝,以儆效尤。
对于掌握着统治权和话语权的贵族来说,这就叫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这不过是向来如此的惯例罢了。
可是向来如此的事情,便对吗?
当布莱克和弗雷得力克被突然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的脑子宕机了一瞬。
就想要说出这个一直以来的答案,可是很明显这么浅显的道理安迪不可能不懂。
当他们去认真思考的时候,似乎也对一直以来的答案陷入了怀疑。
紫金花领的农夫们造反的理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收税。
“安迪,你的意思是,他们造反是因为收税过重?他们只是为了活下去?”
如果这么想的话,他们造反的理由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反正布莱克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也是要反抗的。
但是这个结果弗雷德肯定不能接受,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可是,贵族们保护领民的安全不受侵犯,领民们向贵族进献财物,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啊!我要养兵,要修城堡,要维持贵族的体面,总不能不收税吧?只享受贵族的庇佑而不承担义务,这肯定是不对的吧。”
“额……”布莱克的话语一滞,这似乎也有道理。
“对吧!”安迪的眼神中透露着探索的光芒,“似乎大家都没有做错,都有自己的道理,但是合到一起,就似乎出了一個大差错,那么,错误到底出在了哪里?”
毫无疑问,三人探讨的这个问题,肯定是有点出格的。
这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开始探究贵族统治的合法性是不是与生俱来天经地义的根源问题了。
但是这也符合拜尔登贵族之间的氛围,严酷的生存环境养成了拜尔登人从不回避任何问题的习惯,只是不要大庭广众之下到处宣扬就行。
在王都贵族之间的探讨和辩论可要比这个出格的多,听说已经有人在质疑圣阳教会的合法性了。
当然,仅仅是听说,哪怕是他们是当面听说的,别人问起来肯定就是统一答复。
听说过,但不清楚。
弗雷德被安迪这么一挑动,似乎是也对这个让他倾家荡产有性命之危的问题起了极大的兴致,但是他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
而安迪心中的迷茫甚至更深一层。
他毕竟除了这个贵族的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那就是穿越者。
在他原来的国度里面,穷人并不天生就应该是穷命,王侯将相本有种只是大家费尽心思努力却失败之后无奈的时候的调侃,但是努力就能成功本就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所以那个世界他的同胞们抱怨命不好的时候,更多的是在说运气不好,在内心中是并不信这个的,所以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的骂那些肉食者是王八蛋,而不像这个世界的农夫,抬起头看一眼贵族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就算是如今,他成了杀人如麻的金穗子爵,前前后后因他的命令而死的盗匪已经好几百人,威名已经传遍了北境的绿林道,甚至于维京人和鞑靼人也都听说了这个双手沾满了血腥的“英雄”。
但是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中,就算是有了三六九等的人,也有追求生存的权力。
当他们最后一条活路都被堵上了的时候,他们为了生存的任何努力,都是可以理解的,而这,就是最大的正义。
所以,当他昨天晚上端着点金矛,腰间挎着唐刀朝着那些衣衫褴褛的农夫们发起冲锋的时候,他的思绪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矛盾。
对盗匪,对异族,他铁石心肠,但是对农夫,他着实心软了,忍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或许会有人说,
这是贱人的矫情,也是鳄鱼的眼泪。
既然你当了这个贵族,那就应该站在贵族的立场上说话,而不是区区贱民。
你只不过是个偷渡过来不到一年的穿越客,这些人又不是你的同胞,哪来的什么同情。
但是原本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的安迪,就是陷入了这样的牛角尖中。
说他是贱人,他也认,他也觉得自己矫情,但是就是走不出来。
对于盗匪,对于异族,这些人在他的心中本来就是敌人,那自然是秋风扫落叶般的残酷,让他们见识见识封建贵族的铁拳;
对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求一餐温饱的农夫,他们本就是被迫成为自己的敌人的。
他在心中不断地犹豫,这场仗怎么打下去。
因为他知道,一旦击败了眼前的反抗军,下一步,他就必须要对那些迫于无奈被成为叛军的老弱妇孺们举起屠刀。
“要不,我们把那两个叛军的首领带过来问问吧?”
在这个事情上最为洒脱的布莱克突然想了个办法。
他既没有安迪的思想包袱,又没有弗雷克那样现实的利益相关,所以,自然而然的首先跳了出来。
安迪眼前一亮,同意了这个办法。
很快,满身血污蓬头垢面,伤口只是被简单包扎了一下的三号和蛮汉被带了进来。
三号看了一眼营帐中就坐的三个贵族,条件反射的转头看了看,似乎也没有他的座位。不由得心中暗暗嘲讽,自己还是过于执着贵族的认可了。
他早就是贵族的叛徒,而与邪教叛军为伍了。
只是,他还是忍着疼痛,尽量站的笔直。
而蛮汉则更加光棍,直接双腿一盘坐了下去,似乎对面坐着的就是三块石头,根本就不值一提。
“两位,是我失礼了,来人,搬两把椅子过来。”不在意二人的失礼,安迪嘴角扯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我把两位请来,是有一个问题想不清楚,要和你们请教,你们是为了什么造反的?”
而对于这个问题,坐下的两人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