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眨眼便是第二天。
街道上没有人,看起来空荡荡的,伴随着一阵深秋清晨的凉风,奥恩打了个哈气,他搓了搓脸,大步走向乌顶山寨的老井。
这是一口八卦井,用一米长的青石板搭建而成,中间搭了一个负责计算水位的小台子。
井水很清澈,里面有两条鲤鱼,还有一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王八,青灰色的背,在里面扒拉着小短腿。
这王八和鱼,是为了保平安。
只要水里的王八和鱼没事,就说明这水人喝了也没事。
奥恩打了一桶水,就在井边简单了洗漱一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倒出三分之一的稻米用井水清洗。
最后将稻米和井水,全部都装进了随身携带的铁壶里。
乌顶山寨有专门负责做菜的炊事兵,不过看昨天晚上的架势?
除了自己,陈大少恨不得所有人都拉去打仗。
早餐是不用想了,这帮人打了一晚上,估计又累又饿。
就算有炊事兵,也早就被喊过去做饭了。
清晨走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碰到,估计整个乌顶山就剩下自己一个。
乌顶山的南区,锻造炉内的石炭还冒着火。
将铁壶放在锻造炉旁边,又往里面加了几铲子石炭。
粗壮的臂膀,单手拉着风箱,“呼呼呼”的一阵吹,就看到一条灰白色的恶龙,从锻造炉的炉口飞了出来。
虽说弄得自己灰头土脸,刚洗干净的脸貌似也白洗了。
但锻造炉内新添的石炭被点燃,此刻正冒着火光。
不远处的架子上有一个包袱,里面有一些烤饼,平日里奥恩饿了就会拿出一块烤着吃。
没那么多讲究,还必须要将米粒都煮化了。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米粒被煮熟了。
找个大碗,将烤饼撕成小块扔进去,然后倒上一层稻米粥,呼噜呼噜的吃了三大碗,奥恩这才算是有七分饱。
吃完了早餐,时间刚刚好。
锻造炉内的寒铁锭已经呈现出微红的状态。
拿起铁钳,将寒铁锭放在铁砧,奥恩抬起手臂就是一锤。
“铿!”
一声金铁之声,火花四溅。
铁锭在奥恩面前,如同陶泥一样柔软。
随着一锤锤的敲打,逐渐有了一把剑的形状。
其他方面不敢说,但就这寒铁剑?
奥恩的锻造水平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感觉他不像是在锻造,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游刃有余的表演。
一刻钟后,寒铁锭的温度降低。
将这块铁胚放进锻造炉,而后又拿出一块新的寒铁锭,继续着之前的这套动作。
“咔嚓嚓~咔嚓嚓~”
就在奥恩锻造寒铁剑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铠甲碰撞的声音。
面容疲惫,上半身的铠甲已经脱下的陈大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来,而在战裙和腰间佩剑上,是一道道干涸的血迹。
连带着上半身的衬衣,也被血液染红了大半。
没有血腥味,人血是很臭的,再加上高强度的战斗。
体温混合着汗液,细菌和蛋白质迅速腐败变质。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败的臭味。
三两步,来到奥恩所在的锻造棚。
手里拿着的铠甲,被随手扔到角落。
陈大少解开腰带,将佩剑和战裙都扔在一旁,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壁,看着不远处正在锻造的奥恩,长松了一口气,眼角不由带着笑意:
“就知道你在这。”
手里的铁锤停了下来,奥恩看了看铁砧上的寒铁锭,用铁钳夹起,又扔到熊熊燃烧的锻造炉内:
“没想到大少你这么早就回来了,这可是收拢人心的好机会。”
陈清平撇撇嘴,神情中带着几分倨傲:
“我是谁?陈大少,我爹可是小矿城的大统领,带着他们冲锋打仗就可以了,真要礼贤下士,可就太假了。”
奥恩瞥了他一眼,从锻造炉内拿出另一块铁锭放在铁砧:
“我看你应该是懒病犯了。”
陈清平嘿嘿一笑,丝毫没有被人点破心事的尴尬,反而摆摆手:
“也不全是,肉都让我一个人吃了,总不能一点汤都不给他们留吧?有没有吃的,大少我饿了。”
陈清平这次有三大功。
一是成功守住乌顶山,为现阶段,深入敌人内部的大股部队守住了撤离的线路。
二是侦查有功,赶在山盗来袭之前,便成功发现了这群山盗的踪迹。
三是英勇作战,以不足两百人,迎战五百人山盗,以弱胜强,大胜而归!
本次巡山,首功是虞晟统领。
他是全军统帅,其次攻破了乌顶山和蛇眼峰,虽然每次巡山都会有类似的功绩,但毕竟是攻破了山盗的据点。
但除了虞晟统领,第二功劳便是陈清平。
有取巧的成分在,但陈清平也算是证明了自己,两百人胜五百人,以弱胜强,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
别的不说,至少下次别人提起他的时候。
脑海里想的,不是只有陈谓虎这个爹。
这一战,对于陈清平来说,称得上是一战成名。
所以有时候,奥恩是真的很佩服陈大少。
如果换做是自己,这个时候应该会和众将士们一起,因为这也算是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
但陈清平没有,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肉都让他吃光了,就算没有骨头,至少也要让兄弟们喝口汤。
相较于虚情假意的陪伴,这些当兵的人,他们还是更相信真金白银这一套。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但真遇到了?
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看清。
至于饿了的问题?
奥恩在短暂的沉默后,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家伙,该不会真的让炊事兵都上战场了吧?
只是想到陈大少的性格,貌似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这个问题,奥恩最终还是没问。
在片刻的思索后,他开口说道:
“架子上有烤饼,我这里还有一点稻米粥。”
话音落下,陈大少挣扎着爬起来,他先是从架子上拿起烤饼,随后看了眼桌子上,还剩下半口的稻米粥,不由一脸的嫌弃:
“大少我凯旋而归,你就给我吃你吃剩下的?”
扭头看了陈清平一眼,奥恩高高举起铁锤,“轰隆”一声,铁砧上的寒铁锭直接被砸的变形:
“爱吃不吃,不吃滚蛋。”
陈大少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奥恩的锤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感觉自己的身子骨扛不住几锤,这让他不由咽了口吐沫。
但陈大少是谁?
煮烂的鸭子,浑身都是软的,唯独嘴是硬的。
随即他横着脖子,一脸倨傲的表示:
“谁说我不吃的,大少我就喜欢吃剩菜剩饭。”
只是说着说着,陈大少不由的乐了:
“不对,踏马的,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狗?”
看着对方这副傻模样,奥恩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转身将桌面上的水壶推了过去:
“傻了吧唧的,我说的是这个。”
陈大少接过,他下意识拧开,但拧了两下没拧动,然后气愤的推了回去:
“什么玩意儿?”
奥恩无语扶额。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从对方手里接过水壶。
三根手指轻轻一扭,便将瓶盖打开,然后递了过去:
“水壶里还剩一小半稻米粥,烤饼太硬,你咬不动,用米粥泡开了吃,我这没碗,你如果要用我的碗吃粥,记得用完之后给我刷干净。”
晃了晃水壶里的稻米粥,陈大少不由的乐了,他大力的拍着奥恩的胳膊。
别问为什么不是肩膀,因为要垫着脚尖,不然够不着:
“可以啊,老恩,为父没白疼你。”
奥恩:“?”
下意识便要抬手,但看着陈清平小脸惨白,眼眶乌黑的模样,奥恩只能将这件事情记下:
“赶紧滚,别耽误我工作。”
而在另一边,看着奥恩转身打铁,陈大少晃了晃手里的水壶,嘻嘻哈哈的叫了一声:
“义父,您忙着,这这烤饼太硬,大少我可吃不惯,水壶里的稻米粥我拿走,回去休息了。”
闻声的奥恩停了一下,随后笑骂了一句:
“这个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