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农舍区域坐落在庄园的西北角,此时一群庄户们正围在一间农舍的门口。
农舍内,年轻的一阶骑士杰里正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地上躺着一个穿着亚麻衫的中年人,他身子僵直,一动不动,嘴角还往外渗着鲜血。
中年人的旁边趴着一个女孩儿。她衣衫不整,头发看起来也十分凌乱,不停抚摸着中年人的脸颊,一边悲泣,一边呼唤着父亲醒来。
杰里看到人聚集得越来越多,心中愈发的慌急,走上前去,一脚踹在中年人的背部,说道:“起来啊,快给我起来,你这个婊子养的。装什么装?”
围观的群众看到杰里依然在施暴,顿时有些怒不可遏,有几个人冲进农舍想要阻止杰里。
杰里双手握拳,挺起胸膛往前一站,大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骑士,不怕死的,就过来动我试试?”
众人看到杰里一脸凶悍之色,顿时一愣,都停下了脚步。
人群中挤进来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他看到这个情景,连忙先俯身查看中年人的伤势。
发现他的心跳已经停止后,老者颤颤巍巍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杰里。
杰里被老者盯得有些发毛,不由自足后退一步道:“老家伙,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就推了他一下,他就成这个样子了。”
老者并不说话,只是眼神中全是落寞和无可奈何。他微微叹了口气,矮下身子开始慢慢整理着少女的头发和衣服来。
“镇长,他想强暴我,还杀死了我的父亲。”少女抱住老者,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处,大声哭泣起来。
老者轻轻拍着她的头,柔声道:“好孩子,不哭。我现在不是镇长了,我们现在都是萨尔丁庄园的农户。”
“萨尔丁大人会为我们主持公道吗?”少女抽抽噎噎的问道。
老者脸色一僵,陷入了沉默。
他名叫波普·雅各布,原本是夏克镇的镇长。
夏克镇在遭受阿诺德侯爵的血腥屠杀后,老镇长状告无果,反而被人暗害。于是波普·雅各布便接任了镇长的职位。
在之后的几年,铁矿日渐采干,阿诺德侯爵将镇子抛诸脑后,镇子里的居民们刚要重见天日,却又遭受到了诺拉男爵的不断欺辱。
波普·雅各布无法抵抗,又知道去市政厅状告无用,只好逆来顺受,小心应对。这些年来夏克镇的女人不知道被诺拉男爵糟蹋了多少。
终于,洛莫为他们创造了机会,让他们得以复仇,摆脱了诺拉男爵的阴影。
在这之后,波普·雅各布害怕会再次受到其他贵族的欺压,又看到镇民们生计渐少,难以为继,索性就带着大部分的人来投奔了萨尔丁庄园。
他原本想着的是,在这位实力强大,又待人和善的萨尔丁大人的庇佑下,镇民会过上好日子。
事实也如他所料,管家巴伦为他们分发了许多粮食和种子,还给他们指定了一块地皮用来开荒。
波普这些天一直在和巴伦讨论着草药和粮食的种植,还计划带领镇民们修一条新的水渠。
一切似乎向着美好的方向进行着。
却没想到,仍然会发生这样的受欺辱的事件。
看到眼前这个年轻骑士如此盛气凌人,波普心寒之余,却是无能为力。
杰里是庄园骑士队的一员,他们这种人身体强壮,待遇超然,又怎能把庄户们放在眼里?
就算闹到萨尔丁领主大人那里去,大人也不可能为了小小的一个农户而去惩罚自己的骑士。
想到这里,波普叹了口气,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劝说女孩儿坚强的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受些屈辱就受着吧......
只要能活下去。
女孩儿在波普怀里哭泣了一阵,看波普并没有回答,于是再次问道:“镇长,萨尔丁大人会为我们主持公道吗?”
“我...我不知道。孩子,你别太伤心了,你父亲他...”波普尝试安慰道,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女孩儿看到波普迟疑的神色,心中已经有些明白了。
她擦干眼泪,站起身来,抚了抚自己身上已经有些发皱的衣角,轻声说道:“我父亲他...他还等着我呢。”
说着,她用力挣脱波普,身子往前一冲,直接往墙上的铁耙撞去。
‘砰’得一声,女孩儿的额头重重嗑在耙尖,然后摔在地上,迸出的鲜血立刻染红了她的整张俏脸。
人群顿时哗得一下炸开。波普心中一颤,连忙走上前,抱起女孩儿,撕下衣襟用力捂住她的伤口。
“快去找山迪医生!”
众人七嘴八舌的大喊道。
两个健壮的妇女慌忙上前,从波普怀中接过满脸鲜血的女孩儿,冲出人群而去。
杰里站在一旁,看到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女孩那里,顿时稍稍松了口气。
他正想找个机会开溜,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都让开,领主大人来啦!”
人群听到这话,哗啦啦一下子散开,让出了一条道路出来。
洛莫顺着这条路信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巴伦和尼古拉斯。
他看着眼前这个情景,先是蹲下身体,观察中年人的伤口,接着又探了下他的鼻息。
确认中年人已经死亡后,洛莫铁青着脸起身,问一旁的波普道:“波普,这是你带来的镇民?”
波普向洛莫微一躬身,恭敬道:“是的,萨尔丁大人。”
“叫什么名字?”
“莱纳德,大人。”
洛莫点了点头,将眼光转向身后的尼古拉斯:“尼古拉斯,民兵团是你带的,骑士的选拔也是你在负责。在选拔之前,萨尔丁庄园守则你教给他们了吗?”
感受着洛莫威压的目光,尼古拉斯顿时有些嘴唇发干。他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说道:“我已经教过了,大人。”
“好,那就按照守则办吧。”洛莫开口道。
杰里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挠了挠头,陪着笑,躬身说道:“大人,我错了。这家的少女实在太漂亮,我有点把持不住自己。但我发誓我真的没想杀她的父亲。主要是她的父亲有点不经打,我就随便打了两拳,推了一下,他就......我愿意接受惩罚,大人。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惩罚?”洛莫冷冷的看了这个刚刚晋升骑士的年轻人一眼,转头对尼古拉斯道:“告诉大家,庄园守则里面,强奸罪和杀人罪是怎么判罚的。”
尼古拉斯清了清嗓子,向众人朗声说道:“庄园守则第十三条:犯强奸罪者,将会受到阉割,斩去双手;犯杀人罪者,处以绞刑抵命。今天杰里·霍华德身犯两罪,应先行阉割,斩去双手,然后再处以绞刑。”
众人听到这话,直愣愣的看着洛莫。他们察言观色,已经意识到洛莫会处罚杰里,但没想到竟会处罚得如此重。
波普一时间也楞在了那里。原来庄园守则里的条陈,也针对骑士?
要知道萨尔丁大人可是花了很多钱培养这些骑士,他真的会为了一个庄户而将自己的骑士杀掉?
波普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这位领主大人真的把平民们当成了人,而不是劳作的工具。
杰里有些茫然的看着洛莫,他有一些恍惚,极度的恐惧在他心中弥漫开来。
‘噗通’一声,杰里跪在地上,朝洛莫拼命磕头道:“大人,我错了。求求您,饶我一命吧!我才刚晋升一阶骑士,我真的不想死。求求大人,饶我一命吧...饶了我...饶了我...”
洛莫并不理会杰里的哀求,他走出农舍,对众人朗声说道:“所有人听着,庄园守则是我亲自颁发的,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我本人的意愿。违反守则者,视作对我本人的忤逆,我决不轻饶!”
众人看着满是威严,凛然不可侵犯的洛莫,一起半跪在地道:“遵命!我的大人!”
“起来,不用跪!”洛莫摆摆手,道:“守则里没有向我跪拜这一则。”
“是,大人!”众人再次向洛莫跪拜,然后一起站起身来。
洛莫转过身来,对尼古拉斯道:“准备绞刑架,行刑吧。”
“遵命,大人!”尼古拉斯立刻上前,拖着已经瘫软在地的杰里,往人群外面走去。
洛莫脸上的阴霾散去,对波普轻声问道:“他的女儿呢?”
波普听到此问,脸颊肌肉微微颤抖,再也支撑不住,一时间老泪纵横。
“哭什么?”洛莫有些疑惑:“对我的判罚不满?”
“不是,大人。”波普此刻神情激动,他擦了擦皱纹沟壑中的眼泪,带着哀伤的语气道:“他的女儿茉莉方才问我领主大人是否会主持公道。我后悔没有给予她肯定的答案。这孩子一时间想不开,撞到了铁耙上。”
“嗯?”洛莫顿时有些震惊,他忙问道:“她现在人怎么样了?”
“已经送去山迪医生那里了。”有人回答道。
洛莫沉默了一下,对身边的巴伦道:“吩咐山迪,尽全力把女孩儿给救回来。另外,将莱纳德好好安葬。”
“知道了,大人。”巴伦得到命令,慌忙挤出人群,去向山迪那里传达洛莫的命令。
......
绞刑架很快便被拉到了广场中央,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来围观对杰里的行刑。
洛莫也站在远处,默默观看着行刑过程。
这个行刑,针对的是庄园内所有的人。
随着庄园人口的日渐庞大,他必须建立起一个严格有序的社会秩序。
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庄园的稳定,并且提升大家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这是人们安居乐业的保障,也能够更加鼓舞人心,整个庄园才会更加有凝聚力和向心力。
同时,也要让那些得到优质资源的骑士们知道,得到了相应的特权后,也会有相应的约束和禁令。
只有令行禁止,才能造就一支强悍的部队。
他要保证,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于他,服从于他的准则。
不服从者,下场就和这个杰里一样。只要破坏守则,即使他的晋升速度再快,也绝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行刑台前,庄户们看着杰里被一刀阉割,然后砍下双手,顿时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几乎将杰里的惨叫声淹没。
旁边站着的骑士们,有些幸灾乐祸,跟着庄户们一起起哄,有些则面带忧色,暗自在想自己是不是小看了这些守则。
有些更是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将这些守则背得滚瓜烂熟才行。
毕竟他们历经艰苦的训练,好不容易晋升骑士,决不能因为一些不必要的错误而丧失了自己大好的前程。
主持执刑的尼古拉斯心中也是十分忐忑。方才洛莫看向他的眼神,明显是在责怪他没有将守则的重要性讲给骑士们听。
他心中凛然,暗下决定,今后在这方面的教育,一定不能懈怠了,否则大人说不定会把他这个训教官给撤下。
两个小时后,行刑终于宣告结束。杰里的尸体要被挂在绞刑架上三天三夜示众。
大家纷纷离去,神情激动的讨论着行刑的细节。就像是看了一场精彩刺激的节目一般。
洛莫则带着巴伦走进医馆,他想看看那个被欺辱的女孩儿是否抢救回来了。
病床上,大胡子山迪仍在尽心治疗着,看到洛莫到来,连忙躬身行礼。
“怎么样了?”洛莫开口道。
山迪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惶恐的神色道:“大人,这女孩儿撞得很坚决,血虽然止住了,但是伤口有点深,现在仍是昏迷不醒。”
洛莫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山迪不要惊慌,轻声道:“你尽力治疗便是,不要有心里压力。治不好我也不会怪你。”
“是,大人。”山迪顿时轻舒了一口气。
洛莫看了一眼女孩儿,正要离开的时候,从外面突然走进来一男一女。
男子中等年纪,身材颀长,看起来倒有些儒雅的气质,却有些瘦得不成样子,连双颊都凹陷下去,可以说是骨瘦如柴。
旁边的女孩儿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也是十分瘦弱单薄。她穿着庄园统一发的亚麻服饰,头上戴了一个斗篷,将自己的面容遮盖了大部分。
她躲在男子身后,躬身缩背的,看起来有些畏缩,眼睛却是十分漂亮。长长的睫毛下,纯黑色的眼眸看起来闪亮动人。
“拜见大人。”男人走到床边,拉着女孩儿向洛莫躬身拜倒。
一旁的巴伦连忙低声向洛莫说道:“他们两个是投奔过来的难民,从北境来的。到庄园一个多月了。”
“哦...”洛莫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我身后的女孩儿会治病,因此想来试一下。”男子开口道。
一旁的山迪医生听到这里,顿时有些不屑道:“你说你会治病,我还有点相信。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儿,又懂什么?”
只见那个年轻女孩儿从父亲的身后走出,抬起双手,朝着洛莫比划了几下。
“还是个哑巴?”山迪医生顿时更加愕然。
“她在说什么?”巴伦也有些疑惑道。
男子沉默了一下,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沉声道:“她说她是个魔化人,掌握了一些自然魔法。”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一惊。
魔化人和那些魔化野兽的原理相同,都是因为某些奇遇或者其他特殊的原因,意外和异界位面沟通,然后掌握了一些特殊的魔法。
这种人万中无一,极为少见。
但是因为是意外获得的,所以这些人有时候会失去对魔法的控制,变得十分危险。
巴伦听到这话,立刻上前一步,下意识的将洛莫护在身后,厉声道:“那你怎么现在才说?”
他身为一个以年近六旬的老人,从小到大听到了太多关于魔化人杀人和伤人的传说,眼前的女孩儿对他来讲,就是一个随时可能被引爆的魔法炸弹。
带斗篷的女孩儿听到巴伦的问话,再次抬起双手比划了一下。
众人看不懂,只好看向她身前的男子。
男子缓缓开口道:“大人请放心,她自从获得魔法以来,从未有过失控的情况。她原本可以一直隐藏下去的。但是现在她觉得,萨尔丁大人是个好人,这个女孩儿又是她的好朋友。所以她愿意做出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