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召燕王入宫,这不是一则好的消息,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大魏京都,柳府。
众多官员聚集在柳府之中,为的就是宝钞之事。
如今,随着这消息传来,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了。
“陛下深夜召见燕王,这会不会又跟上次一样,把燕王拖下水啊?”
“是啊,这个节骨眼上,召见燕王是何意?大魏宝钞是我等辛辛苦苦筹划许久的事情,要是被杨党摘取果实,那我等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何止是白忙活一场,大魏宝钞意味着什么,诸位难道不清楚吗?这件事情不同改稻为桑。”
“改稻为桑不过是一府之争,大魏宝钞涉及到我们所有人的利益。”
“更主要的是,倘若被杨党抢去,不出三年,杨党势力必然成为朝中第一。”
几道声音响起,态度格外的坚决,因为大魏宝钞确确实实对他们的影响很大很大。
“无须担心。”
也就在此时,柳严明的声音响起,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得到消息后,没有丝毫惊慌。
“阁老何意?”
众人有些好奇,毕竟燕王入宫,倘若女帝将大魏宝钞的发行权交由燕王,那对他们而言,岂不是麻烦?
“陛下不会将宝钞发行权交给燕王,即便是交了,也无须担心。”
“大魏宝钞我等做足了功夫,杨党就算抢去了发行权,老夫亦可保证,这宝钞他们无法推行下去,到时候就是徒增麻烦。”
柳严明显得很自信,毕竟大魏宝钞这件事情,他们户部前前后后筹备了二十年之久。
岂能是杨党说抢就能抢走的?这不是可笑吗?
“大人,改稻为桑咱们就因为轻视敌人,导致满盘皆输,这大魏宝钞涉及如此之大,理应当谨慎而行啊。”
有官员出声,稍稍提醒对方一句。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怕万一啊,前几天刚吃完这个亏,如若还狂妄自大的话,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然而柳严明却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
“改稻为桑错就错在我等提前布局,买下大量田地,深陷泥潭之中无法自拔。”
“可大魏宝钞,我等提前布局,却没有任何投入,如今大魏八大商会,其中前三家已经与我等谈妥条件。”
“其余五家,本来是想着等到确定之后在于他们好好谈谈,如今只需要我们派人去谈,这五家也不会有何变故。”
“只要八大商会牢牢被我等抓住,这宝钞能否推广成功,就由我们说了算。”
“当真杨党抢去了,不出两个月,就叫他们有苦难说。”
柳严明格外自信。
大魏宝钞能给朝廷带来巨大的利益,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不过最难解决的麻烦就是各大钱庄商会。
他们手头上可是有大量银票,几乎垄断了各地的宝钞贸易。
大魏宝钞意在收割百姓手中的银两,银票则是一种各地大额交易,所以银票生意基本上都是各做各的。
这些人要是安抚好来,大魏宝钞绝对不可能施行成功。
所以关键点不在于女帝协助谁,而是这些商会。
柳严明如此自信,在座官员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柳严明是大魏首辅。
似乎是感受众人的情绪,柳严明也深深知道,改稻为桑影响了自己的地位与权威。
所以柳严明缓了缓气继续说道。
“不过,大魏宝钞事关重大,确实需要认真去做准备。”
“周大人,吴大人,你们二人去联系其余商会,陛下这里,过几日早朝,老夫会亲自请求陛下推行大魏宝钞。”
“这样一来,也不至于陷入被动。”
柳严明出声,实际上主动提出大魏宝钞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样反而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自己请求和皇帝请求自己,完全是两个概念,只可惜的是,这些官员根本看不懂,亦或者是说,改稻为桑的事情,让他们产生了恐惧。
党派之争本身就是有败有胜,一场胜负无法决定全部,又不是关键之争。
然而柳党自建立起来后,有秦王摄政,格外嚣张跋扈,尤其是女帝登基之后,柳党官员压根就不把女帝放在眼里。
如今改稻为桑失利,这些官员已经开始想东想西了,若不是自己和秦王的压着,只怕已经出事了。
眼下大魏宝钞还需要用他们,柳严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等到大魏宝钞结束之后,他要好好敲打敲打这帮人了。
也是时候换一批人上来。
而与此同时。
大魏皇宫内。
燕王身披蟒袍,来到养心殿外,神色平静,不过他内心还是有些好奇,不明白女帝为何召见自己前来。
“王爷,陛下有请。”
楚云柔走了出来,请燕王入殿。
燕王不语,直接走进养心殿内,随后便看到玉桉面前的女帝,也就是自己的侄女。
说实话,对于自己这个侄女,他一直都不看好,也很不理解自己大哥为何将皇位传给她。
虽然是自己的后代,可问题是,一个女人,如何担当大魏江山之主?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选择女帝,也是他乐意看到的,毕竟自己大哥要是把皇位给了秦王,也就是自己的二哥。
那麻烦更大,自己更不可能争夺皇位了。
“臣姜岳,见过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内心瞧不起自己这位侄女,可明面上礼制还是不能少,尤其是对他这种想要成为皇帝的人。
更加固守礼法,不然自己登基以后,这礼法就乱套了。
“皇叔免礼。”
姜灵自玉桉面前起身,目光看向后者,眼中带笑。
“多谢陛下。”
燕王起身,旋即直接开口:“陛下,深夜召臣入宫,所谓何事?”
燕王很直接,他想知道无缘无故召见自己做什么,自登基之后,自己从来没有进过皇宫,还真是奇了怪。
“皇叔,朝廷急需大量银两,可国库空虚,朕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知皇叔有办法能解决吗?”
女帝开口,直接说明情况。
此言一出,燕王内心有些惊讶,大魏宝钞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毕竟他最大的竞争敌人就是秦王。
所以秦王想要做什么事情,他都能清楚。
而对于大魏宝钞,燕王其实一直处于犹豫不决的状态,杨宁亲自来找过自己,希望自己能协助杨宁,拿下大魏宝钞发行权。
可燕王很清楚的是,八大商会大部分都是秦王的人,掌握不了这批人,就绝对不可能得到发行权。
不然得到了又能如何?下面人不听话,给你制造麻烦,到时候宝钞无法推行,还要惹一身骚。
只是燕王也清楚大魏宝钞意味着什么,要是被自己二哥得到,势力将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增长。
到时候不利于自己。
只是没想到的是,女帝竟然会主动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能听懂言外之意,只不过燕王还是语气平静:“陛下,国库空虚,确实麻烦,臣虽有心,可却没有任何办法。”
燕王以稳妥回答,不是他不愿意参与进来,而是当前的局势,无法参与进来,最主要的是,他怀疑女帝正在挖坑,让自己进来。
不然的话,国库空虚问自己做什么?为什么不去问秦王?他是摄政王啊。
此言一出,女帝没有任何惊讶,望着对方道。
“王叔何必如此,当初父皇临终前告知朕,说三叔您才智无双,朝中若遇到麻烦,让朕来找您,如今国库空虚,王叔当真没有其他办法吗?”
女帝言语很直接,就差没直接说出大魏宝钞了。
面对女帝的夸赞,燕王没有上当,甚至越是如此,燕王越觉得其中有诈。
“臣辜负先皇期望,请陛下恕罪。”
燕王很直接,反正不管女帝说什么,他不想接招,现在的局势还没有明朗,随意答应什么,或者说什么,都对自己有一定影响。
姜灵闻言有些沉默,她没想到燕王如此谨慎。
只不过,姜灵意图很明确,就是要拉燕王下水,既然对方不接招,那就把话说明白。
这要是都不愿意,那就没办法了。
“王叔,大魏宝钞的事情,您听说过吗?”
姜灵开口,这句话让后者稍稍沉默。
果然是这件事情,燕王看向姜灵,也没想到姜灵会直接说出,毕竟今日在朝堂之上,百官都开口要钱,姜灵对大魏宝钞这事只字不提。
没想到私下找自己提起这件事情。
燕王自然明白,女帝想要找自己合作,只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找自己?
“知道部分,这是户部提出来的政策,陛下有何意见吗?”
燕王询问道。
“意见到没有,只是觉得大魏宝钞事关重大,交给这些臣子,朕怕有人从中牟利,所以朕想让王叔掌控宝钞发行,就不知道王叔愿不愿意了?”
女帝开口,直接把话说清楚,就看燕王接不接招了。
果然,当女帝直接明示了,燕王变得更加沉默,他是真没想到,姜灵有意拉拢自己?这就奇了怪啊。
可要说没有丝毫兴趣也是不可能的。
最终,燕王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陛下,大魏宝钞毕竟是户部提出来的,纵然这些臣子会为非作歹,陛下为何不找秦王,有秦王压着,事情也比较简单。”
“臣毕竟难以摄政啊。”
燕王开口,说出自己的疑惑,找秦王其实比找自己更好更方便,拉拢自己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不说清楚这件事情,他也不会随便出手。
“王叔虽不能随意摄政,可这件事情若由朕开口,想来也名正言顺。”
“至于为何不找秦王,想来王叔应该不知道,有人向朕举报,秦王与柳党勾结,意图在大魏宝钞上贪赃枉法。”
“如今朝堂之上,秦王的声音要比朕略大一些,平声而出,朕能接受,毕竟朕还年幼,很多地方都需要向各位王叔学习。”
“只是这样的场面朕不愿意看到,也不想看到,不知王叔能不能理解朕这番话的意思。”
既然摊牌了,姜灵索性说清楚一点。
姜灵的话说到这份上,燕王纵然是傻子也能听明白当中的意思。
眼前自己这位侄女,不希望秦王太过于强势了,宁可与自己合作,也不希望秦王愈发强势。
这个理由很完美,燕王根本没有丝毫质疑,因为实际上就是这样。
秦王权势很大,大魏诸多官员都是他的党派,如若大魏宝钞还被他掌控,从中赚取大量白银。
只需要三五年,秦王的势力将会达到鼎沸,而那个时候最担心秦王的人不是自己,就是眼前这位女帝。
换做是自己的话,有权有势有钱,必然会培养大量将士,那个时候里应外合之下,逼宫登基,偷天换日,根本不算难事。
只不过,即便如此,燕王暂时性还不想入局,只得到女帝的支持没有太大作用。
因为说句难听点的,女帝没有资格与他做交易,这种队友无法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
改稻为桑自己为何入局,说白了就是搞破坏,能搞破坏就搞破坏,可大魏宝钞不一样,自己不入局,秦王多少会分自己一点。
只不过自己拿到手的很少罢了,可要是去争斗,一旦输了,自己可就什么都没有。
回过头还要被自己二哥盯上清算。
改稻为桑自己又没有任何成本在内,而且也是顺着局势而行,单纯的找麻烦,而不是明面上的斗争。
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明面上去跟秦王争斗,输面太大了。
眼看着燕王一直沉默,姜灵再次开口。
“既然王叔无意参与政事,那就算了吧,毕竟想了想,秦王叔虽然强权,可终究是为大魏好。”
“朕也是他的侄女,秦王叔即便掌权,也肯定是为朕好。”
“下面人的话,有时候不能乱听。”
“王叔早些回去歇息吧,来人,传秦王入宫。”
姜灵很直接,虽然看似是我求你,可实际上应当是你求我,你无非就是担心怕我挖坑。
可把话说清楚,到底谁求谁,应该知道。
秦王要是掌权登基了,必然杀我,杀完我以后,你燕王能好到哪里去?
兄长遗孤都杀了,还怕多杀一个兄弟?一个竞争关系的兄弟?
果然,这话一说,燕王坐不住了。
“陛下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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