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脸发现,江小鱼正眼巴巴向一个方向看着。
顺着她的目光一瞧,好几个7、8岁的小姑娘,正围在另一个柜台叽叽喳喳。
“嗯?看什么呢?”
江山一把拽过正用小手指着炒米球的江小白,看都没多看一眼:“不能再吃糖了,你已经是球了。”
靠近后一看,居然店里新到了一批发卡,这可是个新鲜玩意。
最近,在译制片里见过世面的浦江人民群众,满世界都在追求改变。
无论是美发店、还是百货大楼,都能感受到人民的迫切需要。
特别是来自南方的新鲜玩意,一落地就成了抢手货。
之前绝不相信,会在一件衣服上,花上一个月甚至几個月工资的人,不再吭声了。
“喜欢吗?”江山指着柜台里大红色的发卡,问着江小鱼:“喜欢的话,三叔给你买一个?”
在几个小姑娘们羡慕的目光下,江小鱼抿着嘴,一句话也不敢说。
擦得透亮的玻璃柜台里,石榴红色的发卡,犹如红宝石般的剔透。
“给我们家小鱼拿个最红的。”
江山笑自己问的多余,小姑娘还能不喜欢:“同志,再帮忙绑条蝴蝶结,一共多少钱?”
女营业员边拿边问:“发卡5毛,蝴蝶结要哪种?”
江山双手按在侄女肩上,向柜台前送了一把:“小鱼,自己挑一个。”
江小鱼看了眼江小白指的红领巾,指着旁边一根稠纱问道:“这个可以吗?”
三叔直接说道:“同志,给拿俩。”
“哇~”
“我也喜欢这条纱的。”
在一片羡慕的声音里,女营业员耐心的将两条红色纱带绑在发卡上,系成两朵红艳艳的蝴蝶结。
然后隔着柜台,戴在了江小鱼的头发上。
一时间,粉嫩的小脸蛋被两只红蝴蝶衬得灵动俏皮,小姑娘抿着嘴笑的眉眼弯弯,
在营业员推过来一面塑料镜子后,江小鱼终于绽放了花一样的笑脸。
之后在前往小吃部的路上,短短几分钟的路程竟被路人拦下了好几次。
都在打听江小鱼的行头在哪买的。
无意间,小姑娘成了为民百货的代言人了。
江小白晃着小胖腿坐在长条凳上等着,乐呵呵的笑脸,丝毫没为错过炒米球而减少。
肉包、馄饨、赤豆小元宵……
一一端上桌后,俩孩子立刻在江山的带领下,开吃……
吃饱喝足,临了走出小吃店时,发现店里不知什么时候竟添了一节玻璃柜台。
里面铝制餐盘上,码着整整齐齐的奶油小方糕、虎皮小蛋糕。
这可是个好东西,八分钱不要粮票也不要糖票。
江山立刻挑了十块。
等边走边吃的一大二小,再踏进小院时,被李若诚隔着窗户叫住了:“上哪去了?”
江山捧着蛋糕亮一亮:“吃饭去了,奶油蛋糕来一块。”
李若诚往江家指了一下:“你先回家等着我。”
江山没多问,拧开钥匙进了家门。
屁股刚一落座,就看见李若诚提着个盒子走了进来。
“明天就要去燕京了吧?”李若诚把盒子往江山面前一送:“别不舍得穿。”
“给我买的,”江山有些意外,打开盒子一看居然是一双黑色的系带皮鞋,惊道:“这怎么好意思。”
“给你你就穿,”李若诚已经坐了下来:“哪那么多废话,瞧不上我这个老头的眼光?”
“哪敢啊,”江山还真挺喜欢这双皮鞋的,简简单单看着还挺软和:“成,我就不和您客气了。”
“你什么时候客气过?”
嘴上这么说,但李若诚还真担心江山不肯收。
没想到一点嘴皮功夫没费,就送出去了。
“明天几点的车?”
“早上八点二十……”
两人正聊着明天的事,忽然小院里传来了声音:“江山是住这吧?”
门外的人手搭凉棚往屋里看,江山也伸着头往外看。
“胡厂长!”太意外了:“你怎么找这来了?”
终于找到人的胡啸,笑呵呵的被江山领进家门:“我看你天天就那身衣服,在家找了件西服给你送来。”
“那怎么好意思,”江山一时有点懵,怎么都给我送行头来了,平时我看着就那么寒碜?
“有什么关系,不拿你当外人才送的,别看它不是新的,我拢共也没穿几回。”
“真不错,”这一会,江山已经把衣服从袋子里拿了出来,深灰色的西服面料走线都相当考究。
“亨生,”李若诚眼一亮,然后摇摇头笑道:“江老三,七工头的西服,你可不能配工农兵的棉毛衫穿!”
“亨生?是什么?”
江山嘀咕了一句,从李若诚目光中,他看出这件有些年头的西服应该有点故事。
想想也不奇怪,毕竟是个以后为了和电影频道掰手腕,三进国屋苑的人物。
胡啸这一回真没拿江山当外人,这件衣服是他大学毕业时,家人准备的礼物,没穿几次人就胖了。
送人又舍不得,最近两天知道江山就要动身了,觉得送给他最合适。
“你管他是什么呢,别嫌弃就好,”胡啸边说边掏口袋:“给,前阵子伱要的电视机票。”
“这么快就搞到了?”
还真是惊喜连连,接过胡啸递来的电视机票,江山看得非常认真。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电视机票。
随便客气了几句后,二位客人都不准备多待,于是江山送他们走出了家门。
到这会,胡啸才开始注意这座小院,没想到浦江还能有这样款式的宅院。
此时,江山才有机会介绍自己的两位贵人。
“李叔,这位就是我和你常提的译制片厂长胡厂长,”
江山说的无比正式:“胡厂长,这位就是文艺出版社首席翻译家李若诚。”
胡啸听得一惊:“前辈啊!”
李若诚多少也猜到一些:“相互学习、相互学习。”这“首席”两字听得真带劲。
“江山不提,我倒忘了件事,”
一听到翻译两字,胡啸才想起另一件事,看着李若诚道:“今天正巧遇上您了,一块帮我琢磨琢磨?”
李若诚笑而不语。
关于翻译,他一向追求的是在尊重原著的前提下,做到文俊意浓!
其实,翻译原著和影片译制还是有区别的。
一个注重书面表达,一个注重言词语境。
看似都是翻译,其实就是两码事。
但,很多人都觉得他们把简单的事想复杂了。
就好像李若诚当初在杆校一样。
带队的把厚厚一本原著拆成5、6份,让他们各自翻译,然后合成一本。
要求就一个,快、快、快。
看见李若诚几人没立刻进行翻译,而是聚在一起开会时,很是不高兴。
李若诚只好耐心解释,因为是分译,就必须先统一人名、地名……的译文。
小队长一听就觉得这帮老九脑子忒笨。
扯着嗓子就辅导他们:“这有什么可商量的,书上面说婶子,你们就翻成婶子,书上面说二道沟子,你们就翻成二道沟子,都按我说的做,快点,领导都等着看呢!”
结果,在小队长的领导下,那个时期翻译的书籍,没一个人肯留下自己的名字。
后世仔细留意,就会发现某些年代翻译的小说,译者那一栏只留下了“杆校第2翻译组”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