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二娃就跑到了燕长青家。

    进门就假惺惺地说：“七斤哥你一出去好几天，我都想你了。”

    正练棍的燕长青差点把棍子给扔出去，没忍住笑：“你是怕挨打吧？”

    二娃一脸的无畏：“我才不怕呢！又不是没打过，我是想来和你玩。”

    好吧，就当你是想和我玩吧！

    这孩子变聪明了，昨天闯了祸，知道挨那两巴掌还不一定算完，今天起大早就跑出家，免得再挨揍。

    不但知道提前跑，居然学会说话了，见到燕大海起床出来，就屁颠颠地一脸讨好的装小大人：“大海叔，起来了啊！吃了吗？”

    让燕大海的嘴一咧一咧地，都不知道说啥好，你一大早就来，眼瞅着我刚起床，吃没吃你不知道吗？

    关键李秀妮做饭的时候，这家伙居然凑到锅灶旁，主动表示要帮着烧火！

    燕长青当时就惊了，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不是我认识的二娃，我认识的二娃根本不可能这么聪明，难道这货也重生了？

    不行，我要仔细观察……

    几分钟后，燕长青看着二娃从厨房端着饭出来，在堂屋门口低头看着饭，小声嘀咕了几句：“我是猪我是猪我是猪……”

    瞬间确定了，这货没重生。

    乡村的孩子都是吃着玉米糁红薯饭长大的，是他们喜欢吗？

    不，是没得选。

    多年后他们或许会怀念，但是那得多年后。

    事实上有很大一部分人，出去打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看到红薯都不爱吃。

    反正燕长青和二娃他们出去后，都这样，在厂里打工宁愿啃馒头，喝并不习惯的带腥味的紫菜汤，都不愿意喝有玉米糁或者有红薯的稀饭。

    更别说正端着碗的孩子了，每天都是这样的饭，换谁都腻。

    所以燕长青给二娃出过主意：“吃饭前当自己是猪，你看猪吃的多香啊！”

    换别的孩子可能觉得猪又脏又臭的，但是二娃毕竟是二娃，他就信了，每天吃到有红薯的饭就要嘀咕两句，自我催眠一下，然后大概饭就会变得好吃点……

    ……

    上午的大燕庄和鹅头湾鸭头洼三个村子都忙碌起来。

    商量了许久，三个村子终于决定集体换电了，一直等燕长青到家呢！

    于是燕长青一家人都出动，跑着抄电表。

    村里的熊孩子们都吵吵嚷嚷地围在电机房外边，看燕长青检查发电机。

    特别是二娃，寸步不离七斤哥。

    生怕离远了点，被老爸拉回去揍。

    实际上燕水兴才没空，他们兄弟都跟着燕大海帮忙看电表呢！

    找这么个数学奇才帮忙也没法，关系好是原因之一，另一个是好歹他们兄弟出去做过几天贩鸡蛋的生意，现在也能算清账了。

    “七斤哥，这大机器你都会修，你可真厉害。”

    燕长青扭头一看，笑了起来：“小志你上到几年级不上的？你要是上到初中，就能学物理，别的不说，电路伱肯定能接了。”

    “能当电工？”小志眼睛一亮。

    “你说呢！电工他来看见我这机器也不懂，只是简单的抄个电表接個电线，初中物理都足够用了。咋了，要不要考虑再去学校上几天？”

    小志竟然沉默了！

    燕长青本来顺嘴一说，他是希望这些熊孩子去多上几天学的，但是他也清楚，家里打着都不去的孩子，指望他说两句也没用。

    没想到这次居然有点效果了？

    既然如此，那就再给他鼓鼓劲儿：“考初中也不算难，差不多都能上。你看水兴叔他们，鸡蛋俩字都写不好，也跑去贩鸡蛋了。多少赚点钱，现在是不是生活也算轻松点？你多去上几天学，总比他们强点是不是？”

    十来岁的孩子，其实懂不少了，特别是家里生活又不怎么好的。

    其实燕水兴他们几个也赚不了几个钱，但是感觉不一样，兜里多少有几个钱，又觉得自己能有门路去挣钱，自然的就和平时农闲只能蹲村口发呆的人有了一些不同。

    说白了就是生活有盼头，精气神不一样了。

    小志有点犹豫：“我回来的时候和老师吵了一架，他们还要我吗？”

    “你现在就去学校，找和你吵架的老师，你说我知道错了，我自己想来学习的，不是家里逼的。他们要说不让你去，我去找他们。”燕长青很肯定，老师会收他。

    乡里学校的这几个老师，工资都在账上看得着吃不着，福利是啥梦里都没见过，自己吃饭靠的是家里的七八分地。

    熊孩子们又难管，一眼看不见他们都敢跑去河里玩，跑野地里去烧荒，学校条件也差……说这些老师是用爱发电的人都没错。

    反正燕长青打工之余还和二娃想过，当年的老师们，还真没有什么有失师德的地方。

    最多有时候急了会拍几下踢几下，这能算啥，那俩下能有家里老爸的巴掌老妈的扫帚把打的疼吗？

    这些熊孩子有多皮谁不清楚，有上学路上遇到蛇啊青蛙啊老鼠的，就抓着放书包里带学校的，有偷偷带火柴在教室烤火的，还有自制火药枪的……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破布头缝的书包里，能给你带来什么‘惊喜’？

    至于说分村抱团胡乱追逐乱打乱跑都是小事儿，家长们大多也是啥也不会，学习上基本不存在下课回家辅导的事儿。

    有的熊孩子写数学作业，在上面一二三数字乱写一气，作文直接把课文乱七八糟抄一遍，反正家长看不懂，只知道空白地方写满了，还挺满意的。

    最好笑的是，家长还故意出去满村转悠，见人就一脸得意幸福自豪地给人说，自家大娃在镇上读初中，二娃也不差，写作业可快了……

    然后老师来告状的时候，那孩子挨的那顿打啊，隔壁村的人都听见了！

    没错，那个家长就叫燕水兴，熊孩子小名二娃。

    说的就是二娃曾经的未来会干的事儿，至于现在的未来会不会干，目前还不好说……

    应该不会了，虽然那时候燕长青年纪也不大，可至今都记得，因为那次作业的事儿，燕水兴的那张脸有小半年都没笑过。

    整天一张苦瓜脸，听见附近有人笑都要多看几眼，怀疑人家在说自己……

    实际上这些孩子们再大点，自己回忆一下，都觉得自己当年挨揍是真不亏，还觉得打轻了！

    ……

    见到燕长青说的肯定，小志彻底心动了。

    他都跟着小点的熊孩子喊燕长青七斤哥，对燕长青是真相信，估计比对家里爸妈还信任。

    大概是觉得去道歉有些不好意思，纠结了好大一阵子，燕长青也不急，继续检修自己的机器。

    等了好一会儿，小志才说道：“那我去说说？要不小朋和小浩咱们一起去？”

    燕长青看了看那两个叫小朋小浩的，笑着说道：“你们以后想干啥都得学习，现在在学校是打基础，你们看我这个说明书，上面的字都认识不？”

    脏兮兮地说明书递过去，三熊孩子拿着都发呆，看半天认识的字没有不认识的多。

    “去吧！”燕长青又笑了起来。“去了就学认字，学算术，不然你们将来有了钱都不会数咋办？”

    “学好了别说这个发电机，以后大卡车你们都能学会开学会修，只要你们打好基础。”

    那两家伙小点，一个九岁一个八岁，都是皮的太很，挨打都不去的学生。

    这会儿和小志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后小朋找了个理由：“我家里也没有钱，上完了下学期也没钱交学费了。”

    燕长青都气笑了，这会儿你们关心家里生活问题了？那当初还半路退学？

    “你们去上学，我今天把电接好，明天我召集人想办法让村里人都挣点钱。你们回去说清楚，我说啥他们干啥，是给你们挣学费的。等你们上初中，学费可更贵了，现在不挣钱，以后考上了没钱咋办？”

    看他们还在犹豫，燕长青一挥手：“滚滚滚，赶紧去。去了都找各自老师，给老师道歉，说以前不听话不对，现在知道错了，以后会好好学习，知道吗？赶紧滚，去学校，老师同意了就回来拿书包拿书本，跑快点去……”

    好好说话不听，被骂着赶出去，倒是真的走了。

    一开始走的还磨磨蹭蹭地，走着走着三人也不知道说了啥，闹着玩着，逐渐走的快了起来。

    燕长青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心里相当满意。

    也许这三个家伙再次去学校还学不好，不过去一天总能多认两字，咱这也算劝学成功了吧！？

    心情大好，转头冲外边一群熊孩子吼道：“都回家说说，明天打麦场我要开会，谁家里不想来的，你们就闹人，知道不？挨打也别怕，我明天教你更厉害的功夫！”

    燕铁生老汉站旁边看着威风凛凛的孙子，只可惜没个胡子不能像戏台上的老将军，摸一把胡子表示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