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主要是钱不凑手，不然燕长青肯定考虑大点的发电机。

    至少就像刘师傅指着的那台：“怎么不考虑那一台？不是说还考虑打面机磨面屋的吗？”

    燕长青有些不好意思：“钱不够，先弄个小点的，凑合一段时间。等过一段时间有了钱再说。”

    这几天他因为这个都有点郁闷，还是原来没考虑清楚，本以为小发电机没那么贵的，忘了这年头大部分物价都比将来低，但是涉及到工业产品的可没便宜的。

    而且很多价格放以后看起来挺便宜，可现在一块钱和将来一块钱那是一回事吗？

    “那你不是要多折腾一回？”刘师傅一直看到的，都是这个小徒弟信心满满的样子，难得看到他郁闷，忍不住笑了起来。“要不给你赊账？”

    燕长青忍不住惊讶：“你们这儿居然还能赊账？”

    这里的东西不管怎么处理，最后都要经过财务的，你可以便宜处理，哪怕是一毛钱都行，但是这一毛钱也必须过财务，不然东西少了怎么交代？

    刘师傅现在都不把燕长青当小孩看的，笑眯眯地说道：“这一台给你算两千块钱，你现在能交多少钱剩下的打欠条，我给你担保。”

    看燕长青有点惊讶有点意动还有点感动，哈哈笑了起来：“你好歹是登台演出过的，我不信你愿意背着个欠债不还的黑点，真要不还我替你还了又如何？等你以后有了成就，这欠条你还得多几倍赎回去，反正我亏不了。”

    燕长青杠精附体：“小心我以后就待村里不出门，让伱吃亏找不着地儿说。”

    杠完了实心实意地表示感谢：“多谢师傅了，我现在先交一千块钱，剩下的三月内保证还上。”

    不止是感谢刘师傅，其他几个师傅也的挨個谢过，因为这件事肯定不是刘师傅一个人能做主的，这么便宜卖给他东西，几个师傅都得点头同意。

    敢答应就不怕还不上钱，他卖艺是没本钱的时候无奈之举，但是需要钱也不是没办法。

    刘师傅指的是五十千瓦的机器，这玩意儿带回去，短时间内绝对产能过剩。

    不过想一下十几年内村里的用电状况，燕长青也知道，买回去肯定用得上。

    而且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的，接近一吨的铁家伙，才两千块钱，还想啥？

    实际上燕长青有些疑惑，他记不太清楚了，但是他记忆中，废铁价格在未来几年会变化的很厉害，最贵的时候好像能有一块多钱一斤，当时他走路上看见个废铁片烂铁盒都赶紧捡起来。

    也就是说，他买了这个大发电机回去，就算不用摆那里，等废铁价格起来的时候他都能赚钱啊！

    好吧，这年代是挺离谱的，电费都敢要一块六，还有啥可想的。

    等等，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商机？

    ……

    燕长青干脆利索地交了一千块钱，又写了一千块钱的欠条。

    财务那边居然也同意，见到一半钱一半白条都敢收，反正有担保人在不怕收不到钱？

    而维修部门这边还有售后服务，刘师傅刚开口说找人给送过去，一下子好几个徒弟都抢着去。

    燕长青怀疑他们是想开车。

    因为今天刚好有一辆比较新的东风大卡车来检修，这辆车可了不得，是目前车队里的宝贝，东风140，那车头看着就和越野车似的，威武霸气得很。

    这辆车载重可达五吨，速度最高可达每小时九十公里，是目前很流行也很牛气的大卡车。

    虽说在这里检修时也可以上去试试车，可哪有开到路上跑过瘾。

    吃过午饭燕长青就亲自操纵一辆小吊车，把已经姓了燕的发电机装了车。

    刘师傅笑呵呵地：“刚才加了油给你检查过了，带回去就可以直接用。”

    旁边还有个师兄手快，顺手扔车上一捆旧电线：“这段线也还能凑合用，你带回去先用着。”

    燕长青还能怎么样，只能说谢谢。都不用想，油肯定不是只加一点试试的，那一捆凑合能用的电线，多半还能凑合个十年八年的……

    一个叫马方远的师兄抢到了送货的美差，乐滋滋地开上车，带上有点依依不舍的燕长青叔侄俩，踏上了奔向大燕庄的征途。

    可别觉得一百多里路不算远，路不好走啊！

    磨磨蹭蹭到了县城都用了一个小时，燕长青长了个心眼，路过县城玛钢厂的时候，他让二叔进去问了一下这里的废铁价。

    县里的这个小厂子只生产一种卡钢丝绳的卡子，流程是收购废铁，融化成铁汁直接浇筑，再经过打磨，然后不知道是镀铝还是镀铬，就成了一种产品。

    这厂子产品太单一，没几年就不行了，不过现在还挺红火，离老远都能看见炉子冒的黑烟。

    燕二河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给侄子汇报：“人家说一般两毛钱一斤，他问我带没带货来，没货也不想具体也不给我说。”

    燕长青郁闷，早知道买包好烟让二叔带上了，这问的不清不楚的。

    不过现在赶路要紧，继续出发。

    到了镇上，燕长青又让二叔进去问了一下，镇上就离谱，收购价直接给不到一毛五毛钱一斤。

    就三十里的路，一斤废铁最少赚五分钱？

    拿小本本记下之后，坐着车继续朝家里走，燕长青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心里一直琢磨个不停。

    一斤铁五分钱，要是一吨呢？

    这还是县城小钢厂给的价，别处什么价格？

    ……

    从镇上继续走大燕庄的方向走，一路就一直很慢，也很辛苦。

    等过了小李湾，彻底没法走了，剩下的那段路，根本就过不了大车。

    喊人吧！

    燕二河往村里跑着去喊人，马方远看着远处的大燕庄，再看看那一条小路：“怪不得你费劲儿折腾，你们村的这位置，还不如我老家那里。我老家挨着国道，虽说也穷，可靠着路比这里好多了。”

    “是呀！”燕长青也很无奈，可他生在这地方，虽说以前说过搬家的话，可他知道，真搬家了，家里人心里肯定会不痛快。

    “等下我就不进去了，咱们那情况你也知道，等会儿卸了货我赶紧回去。”马方远说道。“以后有啥事了也别忘了咱们这些师兄师傅们，去油田的时候过去看看，刘师傅挺喜欢你的。”

    “放心吧！”燕长青答应着从兜里掏出来二十块钱。“回去你连饭都赶不上，这个拿着在路上吃点东西，别的我就不说了，下次过去咱们再聊。”

    看到车后边有人过来，他不等马方远推辞，把钱塞给马方远，就迎了过去：“看我买的发电机怎么样？上去掀开看看，让你长点见识。”

    没称呼，是因为来的是李明发，上次这家伙一声表叔把燕长青喊不会了，现在不知道咋称呼他。

    李明发倒是适应的比他还快，本来村里喊年龄小的长辈都不稀奇：“长青表叔，你真把发电机买回来了？我看看，来几个上来帮忙搭把手。”

    招呼完居然又迟疑了：“这车我们能上去吗？”

    马方远都忍不住笑着挥手：“没事，这车随便上，只要别把发电机弄坏就行。”

    发电机捆的比较实在，还裹着帆布，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折腾一会儿，才让它露出了真面目。

    顿时一片惊呼。

    燕长青笑眯眯地：“以后你们也能用我的电，我的电费八毛钱一度，电工只供电一个多小时，我供三小时的电。谁家想买电视机赶紧去买，我保证你们晚上能看完电视剧再断电。”

    现在电视机还罕见，但是燕长青提前告诉他们一声。

    因为不久的将来，他们就能深有体会，花了大半家当，终于搬回来一台电视机，本已经瞬间成为全村明星人物，结果全村老少都挤家里看电视剧的时候，悲剧发生了！

    本来一天才两集的电视剧，第一集开始了，电没来，第二集没结束，电停了。

    想想那感觉……啧啧！

    要不怎么有人踩自行车发电看电视呢！

    ……

    没一会儿大燕庄除了和燕兴旺特别亲近的几家，村里老老少少基本全体赶到了。

    小孩子们也不懂别的，反正看到这么大一个铁家伙觉得特让人兴奋，嗷嗷叫着围着发电机乱跑，大姑娘小媳妇围外围，老头老太们都挤不进来。

    实际上燕兴旺也跟过来了，带了他小儿子和一个侄子，就是读过初中的那个。

    燕长青等机器卸下来，帮忙看着让马方远在这狭窄的小路上掉头。

    这时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儿，小李湾的一家人跑出来，说让车往后倒点再掉头，他愿意帮忙垫水沟，这样车可以往他们麦田里倒。

    理由是觉得这么大这么气派的大卡车，在自家地里压一压麦子，今年能丰收。

    不少人居然觉得挺有道理，这种高科技的东西，肯定带福气，咱沾一点也不错。

    高科技嘛，肯定有这么神奇。

    ……

    送走马方远，燕长青亲自指挥，各种木棍柱子一根根的抱来，能用的绳子一捆捆的提来。

    捆绑好发电机，小路上铺上棍子，前面一群人拉着绳子，后边一群人拿杠子一步一撬，就这么一点点往村里挪了起来——路太窄，又高又重的发电机抬着走不太现实，发电机下面有枕木，可以这么移动。

    路两边的麦田里，都是看热闹的女人老人小孩儿，比年三十初一那会儿气氛还热烈。

    人多好办事，燕长青喊着号子走几步，就这么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朝着大燕庄的方向走去。

    莫名就体会到了长征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