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宇。”
愣神间,女帝悄然走到陆晨身旁。
“你没事吧?”
略带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原本生无可恋的陆晨顿时回过神来。
他一脸痛苦面具地回过头,而后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陛下关心,微臣还死不了。”
没事?
尼玛,让你接连来两次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试试?!
之前他公然站队女帝,拼死得罪赵太后,在朝堂上遭了一身罪,被凌天凤威压得全身像是散架了一般,许久下不来床,就是为了得罪赵太后以求罢免。
眼看着就要盼来宣布他被罢官去职流放万里的宣旨太监,结果沧溟圣王突然神兵天降,没等他反应过来,赵太后就倒台了,他梦寐以求的罢官圣旨自然胎死腹中。
宣旨太监没等到,倒是等来了一个好心让他最好请假不上朝的玄武卫小将。
第一次立地成仙的机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气得他又躺了半天。
而后在沧溟圣王表现出觊觎帝位的野心时,他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实在想不出圣王有哪怕一丝失败的可能,毕竟圣王实在太强了,强大得让人绝望,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于是他再次站队,铁了心支持女帝,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也是为了把掌权者得罪死,好被顺理成章地罢免官职。
结果…这狗日的圣王居然是女帝的铁杆忠臣?是她夺回至高无上的王权的最大依仗?
淦啊!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反转不仅来得让李正等人猝不及防,也让陆晨一脸懵逼。
然后,他很快便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对他极为不妙。
女帝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傀儡皇帝,在通过沧溟圣王的力量极限翻盘后,必然会成为权御天下的真龙天子,人间至尊!
而他,无论是在赵太后弄权期间,还是在沧溟圣王装作权臣强势掌权期间,他都矢志不移地站在了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女帝身边。
这叫什么?
这叫“奇货可居”!
在所有人都轻视忽视女帝,对女帝避之不及的时候,只有他孤身一人为女帝尽忠到最后,堪称忠臣典范,在政治意义上,这就相当于孤注一掷地将一切赌注押在了风险极高的女帝身上。
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
而现在,他押上了一切的政治投资,如果不是有那个奇葩系统的存在,他几乎要赢麻了。
只要女帝稍微做个人,都不可能辜负他这份舍生忘死的情义。
自然,也不可能像赵太后那样,随随便便革除他的官职,反而极有可能重用他,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但世上没有如果。
升官发财什么的,在飞升仙界面前屁都不是。
而要想飞升,就只有两条路:在合情合理的前提下,被罢官去职和因公殉职。
也就是说,原本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的罢官去职这個条件,在他接连两次站错队后,难度几乎呈指数级提升。
别说被罢官了,估计想要保住这从七品的官职原地踏步都要想方设法,找能够说得过去的正当理由拒绝,不然无故拒绝升官也会触及系统限制。
一个不好就有可能被女帝“好心”提拔,然后系统奖励直接告吹,连保底的不升不降奖励都没有。
搞清楚现状后,陆晨欲哭无泪,差点没被气出内伤。
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女帝,还有一旁眼神中充满了笑意的沧溟圣王,他能忍住不开骂都算是自制能力高超了,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听到陆晨这明显带着情绪的话,女帝顿时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她先是思索了片刻,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明媚的眼眸悄然闪过一抹了然。
“怀宇,你是在恼朕对你隐瞒至今么?”
闻言,陆晨不由心神一动。
嗯?气恼?
恼怒皇帝?
话说,就算是再大度的上位者,对于恃宠而骄的部下也会逐渐失去耐心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想到这里,陆晨顿时眼前一亮,而后再次奥斯卡影帝附体,脸上逐渐浮现出冷然之色。
“臣不敢。”
不敢,并不代表不会。
姜承婉瞬间听出了陆晨的言外之意。
“唉…”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柔声说道:“朕深知怀宇忠义无双,也知道此举对怀宇有些不厚道,但是朕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了大局,只好先委屈你了,你放心,朕今后定会与你坦诚相待,绝不会辜负你的赤胆忠心……”
身为一个帝王,能主动对一个臣子耐心解释,甚至隐隐有认错和挽回关系之意,而且还做出了承诺,这无疑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然而听到她这么说,陆晨的眼角却微微抽搐起来,神色莫名有些不自然。
神特么赤胆忠心!
老子求求你把我那所谓的赤胆忠心剁碎了喂狗吧!
而且,坦诚相待什么的…物理意义上的可以有,其他的就算了吧,老子只想被你罢官去职,要你这所谓的诚心有个毛用?
摇了摇头,对于女帝这番诚意十足的话语,陆晨一点不给面子地挥袖转身。
“陛下不必解释,微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七品小官,当不得陛下如此。”
顿了顿,不等女帝开口,他便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一边迈起脚步,踉踉跄跄地朝背离紫极城的方向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道:“陛下和圣王殿下想必还有许多后续事宜忙着处理,微臣就不打扰了,且先告退。”
闻言,女帝顿时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就这么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陆晨摇摇晃晃的背影在愈发浓烈的日光下渐行渐远。
这时,姜承道突然转过头,朝侍立在一旁的六名亲卫使了个眼色。
仅片刻,那六人便默契地点了点头,而后悄然动作起来,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道黑影飞速朝陆晨掠去,最后隐没在陆晨周围,悄无声息地保护着这位即将成为当朝第一宠臣的男人。
做完这些后,姜承道缓步走到女帝身后。
“这家伙,才学还不知如何呢,脾气倒是挺大。”
女帝没有说话,静静地目送陆晨离开。
直到陆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她才终于收回目光。
“这样,也挺好的。”
她缓缓转身,看了姜承道一眼,而后淡淡道:“有脾气,会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气愤,而且还会在我面前毫不掩饰,这恰恰说明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只存在于文字描绘里的圣人君子。”
如果陆晨还在这里,听到这番话,怕是要当场圆寂。
尼玛,老子都敢在你这个皇帝面前发脾气耍性子了,伱丫居然还不生气?
而且还觉得这样更好?
你丫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吧?
是不是只要能入你的眼,你就自带滤镜,看啥都是好的?
就连姜承道闻言,都下意识地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