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定的脸色终于大变!
他们这些在北地艰难求生的家族,赖以生存的不就是自家的坞堡。
如今羊氏数百披甲骑兵已经直奔坞堡而去,到了那时候自己就算杀了羊珏,孙氏在北地也已经成了无根浮萍了!
“我...我谭氏如何?”
谭弥颤巍巍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肩膀:
“你快说!我谭氏如何?!”
“属下不知!”
那僮仆一时间痛哭流涕:“只见数百骑兵荡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哪能看清多少?再说了,这羊氏歹毒,难道就单单放过你谭氏么?!”
“羊氏子!你,你好歹毒的心!”
谭弥闻言又气又怒,伸出手指颤巍巍指向羊珏,满腔悲愤:
“滥杀我鲁郡乡人、重演唐氏之祸!你...你岂不是太过分了!”
“谭家主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了。唐氏除了唐能,我从没有下令杀过一人。相反,我还给奴仆除籍,放他们离去。”
羊珏眼神眯了眯,却是一脸杀气:
“但是今日你谭孙两家,那可就说不定了...我过分?两位不妨等等看,后边还有更过分的。”
“杀了他!”
孙定抬起头来,眼眸通红:
“我们这里几百人,难道还杀不了他这几个人?杀了他,为我乡人报仇!!”
“随我来!”
万岷怒吼一声,竟真的孤身向前,手持一柄厚重环首大砍刀冲向羊兆,抬起刀刃竟是要以刀尖直接插进羊兆铠甲的缝隙中!
“你还知道动脑子!”
羊兆冷哼一声,不退反进,以手中长刀荡开了万岷刀刃,只用肩膀一撞便将万岷重新撞了回去:
“倒是个有几分力气的好汉...奈何从贼!”
咻——
无数箭矢破空之声响起,屋顶弓手箭如飞蝗,齐齐射住大门,将内外两拨人分离开。
那堵在门口处的众人或有几分骁勇,但奈何人人无甲,被弓箭手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盯着跟活靶子没什么两样。
瞬间躺满了一地尸体!
“进!进!进!”
孙定癫狂大喊,随手抓住身边人就把他朝羊兆身前抛了过去:
“就算挤也要把这条路给我挤开!”
“羊氏子!”
谭弥站在原地,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我二人族兵上千,城中更有数百乡兵助我!就算你现在猖狂一时,但早晚都得死!给我冲过去!”
“杀!”
果然,大门外杀声震天,一波又一波人仿佛死士般冲了进来,即便屋檐上箭如飞蝗,这群人硬是顶着箭雨闯进院里。
羊兆怒吼一声,直接挥刀将身前冲来的一人头颅斩下,热血喷涌之际却发现自己手中长刀动弹不得,抬眼一看竟是被人死死抱住。
紧接着又是两人直接闯进他身前,竟是如同孙定说的那样,即便手中兵刃不能撼动他身上甲胄分毫,却也要将他硬挤到一边!
小路拥挤,却有人如同蚂蚁般迅速攀上围墙,朝着屋檐上的弓箭手冲去。
弓手无奈,只得掉转箭矢方向,却又让更多人从大门口闯了进来!
眼见羊兆被许多人拼死抱住动弹不得,两名手持大盾的甲士立刻冲上前去将人群撞开,谁料那些人仿佛不怕死一样继续狠狠撞上长盾,任由盾后的两柄长刀将自己身上捅出无数血洞也不肯退后,俨然是要为身后人当作肉盾,继续将这两面大盾挤退!
越来越多的人直接翻墙闯进院里,屋檐上的弓箭手也被越来越近的乡兵逼得不断后退,几乎对院中失去了压制。
谭弥与孙定对视一眼,脸上满是残忍疯狂之意!
“羊氏子!今日就拿你,为我死去的族人报仇!”
孙定哈哈大笑,眼中通红血丝,更是盯上了羊珏身边唐氏姐弟:
“不识好歹、认贼作父!既然你们顽冥不灵,今日正好送你们一起上路,继续伺候伱那短命的爹!”
“你混账!”
唐默稚嫩的脸上满是愤怒,握紧了拳头怒吼道:
“孙定!从一开始,你就没安什么好心对不对?!我唐氏久不入鲁郡,你却非要拉着我父亲出头联络王师,所以你早就给自己留下了退路是不是?!”
“哈哈哈哈想知道吗?去问你那死去的父亲吧!”
孙定癫狂大笑,继而缓缓严肃了神色,眼神冰冷:
“万岷!还在等什么?打开道路,先冲进去拿了羊氏子!”
“某晓得!”
万岷一声长啸,越过羊兆猛然撞在那一面大盾上,先是伸手一把握住了盾后探出来的刀刃,紧接着怒吼一声、脚下发力,竟把那持盾的甲士推得节节后退!
“草莽间颇多悍勇之士,果然不能小瞧了天下英豪。”
羊珏望着万岷一步又一步沉重却又缓慢推进的步履时,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失措,却也没有半点得意嘲讽,只是长叹了一声:
“大好男儿,为何不去杀贼,偏要折在这里?”
“少跟我在这惺惺作态!对于我鲁人来说,你就是贼!”
孙定一声嘶声怒喝:
“谁先杀了他,来日向赵军请降某记他首功!”
“羯赵肆虐,不见尔出面护佑乡民;王师北伐,不见尔起兵响应!但有一丝机会,便立刻不顾一切地要向胡人讨好邀功!孙定!你才是认贼作父的恶人!”
羊珏同样猛然开口,怒喝一声:
“蛇鼠两端、见利忘义,鲁郡有你在此,才是迟早遭遇横祸!谁为我杀了此不义之人?!”
“装模作样!”
孙定扬起双手,仰头哈哈大笑:
“就算你握有满城兵甲又如何?只这院内百人,便足以杀你!还想杀我?那就来!我看谁能杀得了我!”
“我来杀你!”
他话音未落,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万岷一愣,听得那熟悉声音后愕然回头,却正见午后才见过的林茂手中长刀闪亮,先是从后背处一刀捅出了孙定胸口,继而拔出刀来走到已被吓傻了的谭弥身侧,寒光闪过便已使其人头落地!
林茂提起手中头颅大喊一声:“孙定、谭弥已死,其余人速速伏诛!”
“林茂——!!”
万岷大怒,声音沉闷犹如惊雷,脸色更是扭曲如同恶鬼:
“你...你怎敢行此大逆之事!叛了一次乡人不够,你林氏还要再叛第二次吗?!”
“你这话对我那族兄说,或许他还会惭愧几分,但我不一样。”
林茂朝着他笑了笑,将手中头颅扔到地上:
“好教你知道,我虽然是林氏出身,父辈却是从河北讨饭而来。林氏主见我可怜,收我为林氏子弟僮仆,赐姓为林。长大后又见我壮硕,又特地为我除了奴籍改为部曲,一并送到城里赚个出身...
万世兄,万公子!没想到吧?
你今天在巷中一口一个‘泥腿子’,说的便是我林茂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