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生让许仙不要着急，听许仙说了小青离开后发生的事情。

    白素贞被法海抓走后，小青受伤而逃，许仙将孩子送到了姐姐许姣容家里，关了正红火的保安堂，持着砍菜刀孤身一人前往雷峰塔。

    得知娘子并没有被杀，而是镇压在雷峰塔下。

    因为方长生消失已久，许仙想要拜法海为师，以期修得大法力镇压法海，好将娘子救出，却不料被法海打了回来，一点不顾念当初要收他为徒之情。

    “没有什么西湖水干，雷峰塔倒，我准备和法海决一死战。”许仙先前意已决。

    “现在我回来了！”方长生开口。

    “请方师兄教我修仙。”许仙郑重请求。

    “为何不请我直接推倒雷峰塔？”

    “我答应过娘子，绝不做一个懦夫，我要踩着法海的秃瓢，把娘子救出来，我要让娘子知道，她没有嫁错人。”

    “你就不怕她在雷峰塔下受苦？”

    许仙脸色一僵。

    “我怕，我当然怕了，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娘子身处炼狱，在痛苦的喊着‘官人救我’。但是，娘子被法海抓走前，说的是‘官人救我’，娘子一定希望救她的那个人是我。”

    方长生叹了口气。

    这夫妻两个，一个让人琢磨不透，一个又是如此的拧巴。

    “我先去看看你娘子，回来教你修仙。”

    “多谢方师兄。”

    许仙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响头。

    方长生没有搀扶，让他磕，让他心安，受了许仙跪礼后，赶往雷峰塔，远远的就看到法海坐在雷峰塔前，禅杖横在身前，面上无悲无喜。

    方长生人未到，声先至。

    “老秃驴。”

    “方道友，你来做什么？你与贫僧相约，你守你的善恶，我守我的恶，以后各走各的路。”

    法海高度警惕，站起之后拉开架势，握着禅杖的手十分用力，已经可看见暴起的青筋。

    打不过，实在是打不过。

    这牛鼻子道士太可恶。

    方长生落地，径直走到法海身前，拍了拍法海的肩膀。

    “老秃驴，是你这么说，我只说了个‘好’，意思是同意你守你的恶，同意你离开，你身为大师怎么能颠倒黑白是非？”

    是谁在颠倒是非黑白？

    法海还是老招数，怒瞪双目。

    “方道友，过分了。”

    “哦。”

    “即便此事是你所说这样，莫非那八千灵石买你不插手此事，你也不认了？”

    “认，我当然认。”

    “那你来干什么？”

    “我不插手，但看看白素贞可以吧？”

    “请。”

    法海犹豫了一下，让出了位置，方长生踏入雷峰塔，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雷峰塔底，火焰熊熊，映的方长生双目很红。

    是真的很红。

    火焰之中，白素贞正坐在塔底石板上，聚拢起一簇火苗，上面架着一个茶壶，壶盖起起落落叮叮当，壶口呼呼冒着热气。

    白素贞抬起头，看到了方长生。

    “方师兄，你来了？”

    方长生点了点头。

    “方师兄，进来坐吧，这是我生子前让官人买的明前龙井，来尝尝。”

    “好。”

    白素贞变戏法似的取出了两个杯子，给方长生倒了一杯。

    方长生抿了一口。

    “苦。”

    “不应该。”

    “我是说，白前辈的塔底生活可真是苦啊！许仙都担心的磨刀霍霍了，你在这悠闲煮茶？”

    搞不懂这女人。

    “你又给我加了些挖苦，更苦了。我又能怎么办呢？都是为了他好。”

    “我应该信吗？”

    “应该。你不是一直想听我和许仙的故事吗？”

    方长生眼睛亮了起来，什么苦不苦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请讲。”

    白素贞从下山报恩说起，说到了许仙中了法海之计，她现出了白蛇妖身。

    “你知道许仙看到后怎样了吗？”

    “质问你把他的娘子怎么样了。”

    “不，他吓死了。”

    方长生挑了挑眉毛，许仙那个看到白蛇后能挥着锄头要拼命的人，能被一条蛇吓死？

    白素贞继续讲，讲昆仑盗仙药，地府捞许仙。

    “你知道当时许仙见了我，是什么样子吗？”

    “激动开心高兴？”

    “不，他怕，不敢跟我还阳。”

    白素贞继续讲，讲许仙为人接生，保安堂名声大噪，讲蛤蟆精散播瘟疫，许仙治病救人，但许仙医术不行，都是在依靠她。

    又从蛤蟆精联手蜈蚣精，讲到了自己被镇压雷峰塔下。

    方长生都会抢答了。

    “让我猜猜看，许仙是怎么做的。”

    “猜吧！”

    “许仙独自抚养孩子长大，任由你被镇压塔下。”

    白素贞摇头。

    “他出家当了和尚，日夜为我诵经祈福，盼我早日出塔。期望自己的诚心能感动上天，为我承担一部分罪业。”

    白素贞说着，停顿了一下，吐出了几个字。

    “可我，何罪之有？”

    方长生沉默了一个呼吸，给予白素贞足够的尊重。

    白素贞继续讲，讲小青为救自己历经磨难，讲昔日仇敌的亲人阻止她出塔，用尽阴谋诡计，讲到了她与小青、许仙、法海冰释前嫌，一起位列仙班。

    “许仙是我的相公，还不如小青。”

    “但是，纵然他有百般不好，千般不是，但他还是爱我的，只是胆小懦弱。”

    “位列仙班之后，他自责过往，心魔缠身。”

    “他找到了我，要只身入轮回。”

    “他说：有一天我认不出他，他也不记得我，但他还是会爱上我，纵有千劫百难，他也绝不退缩，要像一座大山挡在我的身前。”

    “绝地天通的原因，入地府已经不是一件易事。如今万年过去，我不知他的魂魄是否还在，但我相信他还活着。”

    “你说临时考验可以让我打开心结，我就知道，他要回来了。”

    方长生明白了。

    “如果他不是呢？”

    “继续等。”

    “只是位列仙班，不入真仙，不得长生，寿元终有限。”

    “那就轮回转世，再续前缘。”

    “我回去教导许仙了。”

    方长生告辞，却走不出雷峰塔的阵法。

    法海从外走了进来，面上带着轻松的微笑：“方道友，白蛇被炼死前，你就别想着出来了。这本就是为你准备的阵法，如今也算是用在了正主头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