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李恩威捂嘴干咳片刻,伸手到木桌上胡乱地抓了抓。
不出所料,什么都没抓到。
“我明明记得睡前端了碗水,怎就不见了。”
嘟囔着抱怨一句,李恩威穿上外衣,晃晃悠悠地往木门走去。
努力装出一副半夜起来口渴,到院子里打水的样子。
基于这个缘由,他没敢带上佩刀,否则头顶那位必定会警觉起来,甚至直接对他出手。
吱呀。
木门缓缓对开,月光倾斜而入。
李恩威明显感觉到背后被凝视的不适感。
但与此同时,视线余光之中,隔壁窗板正借着他开门动静的掩饰,打开了一条足够李贞娘翻入的空隙。
他假装打个哈欠以缓解心中紧张,继而不急不慢地迈开脚步。
就在后脚跟完全脱离门槛的瞬间,李恩威动作猛然加速,返身将门板重新合上,推上门闩。
然后立即往院子里跑。
啪!
恰恰在他跑出两丈开外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窗板砸落的声响。
再回头,窗前已经没有任何身影。
李贞娘已经翻了进去。
紧随其后,房中传出一阵哐哐当当的声音,间或有女子低压的叱声传出。
李恩威继续往后退开三四丈远,几乎贴到院子边墙。
若不是担心李贞娘的身份暴露,他恨不得立即跑去班房那头搬救兵。
数息之后,房中再无动静。
李恩威试探着往前走几步,便听到李贞娘温婉的声音传来:“没事了,进来吧。”
姐姐威武!
李恩威心中大赞着,小跑上前推开房门。
夜色之中,李贞娘纤弱的身躯上扛着一个蒙着脸的彪形大行,愣是站得不歪不斜,显得游刃有余。
而后者一动不动,显然已经被敲晕过去。
这让李恩威对李贞娘的身手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心底油然而生强烈安全感。
“姐,需要帮忙吗?”
“谁是你姐了?”
李贞娘白了他一眼,摇头道:“目前不清楚他们还有多少人,安全起见,你暂时别露脸。”
“后续如果你打算与此事切割,那今夜就是你我最后一面,就此别过。”
“如果你还想继续查下去,那明日便去一趟书生的字画铺。”
“先不忙答复我,考虑清楚再说。”
“好。”李恩威知道对方急着回去审问俘虏,所以不多废话。
李贞娘点点头,扛着大汉踏出房门,转眼便翻上了房顶。
夜风吹拂间,李恩威听得一声轻轻呢喃:“今夜得手,有你一半功劳。”
……
翌日点卯过后,李恩威以外出巡视的名义再次来到花街。
花街的青楼大多午后才开张,到晚上才真正开始热闹。
大清早是商户闭门盘账的时候,街上冷冷清清。
李恩威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字画铺。
铺面并不大,装潢相比较此地其它建筑可谓十分不起眼。
作为隐蔽据点倒是合格的。
来到铺前,最先见到门牌:田枸字画。
简单明了。
门牌旁边还贴着两联:
名家字帖,一店俱全。
水墨丹青,应有尽有。
李恩威本来还想赞一句字写得不赖,但看到最后四个字,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田枸……应有尽有……就很合理……”
这时门板打开了一扇,老板田枸见到李恩威,目光微亮,招手让他赶紧进来。
等入得内间,李恩威发现李贞娘已经端坐案前。
她今日穿的是男式便服,扎了头巾,脸上不施半点粉黛,显得英气十足。
在她身后,还站着一名画风跟书生田枸截然相反的壮汉。
此人身长八尺,皮肤粗糙黝黑,腰上还挂着一把砍柴刀,怎么看怎么像个山野村夫。
但李恩威对修行者的气息已经不陌生,第一时间看出对方应该是跟田枸差不多修为层次。
这时李贞娘抬手对李恩威介绍道:“书生你已经认识了。我身后这位是老乔,江湖人称樵夫。”
“这两位都是我绝对信得过的人。你往后有需要可以找他们帮忙。”
未等李恩威回应,外号樵夫实际看起来也像是个樵夫的老乔便先指着他道:“这是当家新招入伙的弟兄么?太瘦了吧,行不行啊?”
“老乔,莫要胡言!”李贞娘轻叱道,“钱小哥是衙门里的捕快,岂是我一介布衣能招募的?”
“还有,说多少遍了,不要再喊我当家,要称我为东家或者李大家!”
“是是是……东家东家!”老乔嘿嘿一笑,有些敷衍。
李贞娘轻叹一声,无奈对李恩威解释道:“我早些年组织了一个道社,以义道为名,书生和樵夫是我的左膀右臂。”
“义盗社?”李恩威从钱七半的记忆中找到线索,不禁咋舌,“莫非你就是那位号称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江南女侠盗,梁上燕本尊?”
李贞娘闻言挑眉:“你认识我?”
“早就如雷贯耳!”李恩威半真半假道,“钱某年少时便曾听坊间传唱歌谣:梁上燕,夜夜见,事不平,代天行。”
“只是顺京陷落后,皇庭南迁,时局大变,便再未听闻侠盗事迹,不曾想足下居然就在我身边,就在江州槐青河边!”
“我居然直到今日才发现!”
李恩威的激动不全是装的。
因为他惊喜发现,这根大腿好像比自己原本想的还要粗一些。
李贞娘脸色罕见地微微一红:“旧事不提也罢。如今我们三人早已从良,社名也改为‘义道’,修道的道。钱捕快可别再当我们是盗贼之流,抓去官府了。”
话虽如此,李恩威明显感觉到对方语气中隐含的自得。
特别是自己唱出那四句歌谣时,她的双眸都是雪亮的。
而她身后的书生樵夫两人则没有这么含蓄了,双双挺直腰杆,哈哈大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这一番客套过后,不管是李恩威还是贞娘三人,彼此之间的隔膜都消去不少。
“对了,不知昨夜那人,李大家可曾问出了什么?”
“确有所得。”说到正事,李贞娘神色微肃,“正如我先前推测那样,招记店家生前曾与往生社有来往。”
“他从那里借来一件可对人下降头的邪物,以诅咒奸夫与其妻,不曾想低估了邪物的风险,也可能是操作不当。总之最后被邪物反噬,丢了性命。”
“杜六之死应该也是与此有关。”
“比起他们,你算走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