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镜？”

    陈平生表情一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神奇展开。

    “对，我有一场戏，是展现男主内心对于自己样貌认知。因为他经常听朋友描述他的样貌，所以他时常会幻想自己的形象，在经历一系列的打击和境遇后，他终于有了一个模糊的感知。”

    廖华沉浸在对剧情的想象里，不断给陈平生描绘着自己构想的画面。

    “这会是最后一场戏，他站在镜子前，用水洗脸的时候，忽然摸向墙面。但是在内心，却映衬出另一面镜子，里面是他自己认为的样貌。这画面很短，所以不需要太复杂的情绪，我觉得你的形象特别适合，怎么样，能帮忙出演一下吗？”

    廖华兴致勃勃，其他人则一脸淡定。

    看来这种临时加戏的事情不是他第一次干了。

    张峰也笑着劝道：“小陈，要不要试试？拍戏也挺好玩的。”

    陈平生被说动了，他还真没体验过拍戏，现在有这种机会，他自然也是蠢蠢欲动。

    不过他的本职工作，现在还没有做完，只能说道：“我这边还有摄影工作，得先完成。”

    “没问题，你先拍。我们大概十点半完成秦姐的拍摄，半个小时收拾，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能够拍摄。”廖华语气笃定，听起来对于所有的时间都了如指掌，只是陈平生不太敢相信。

    毕竟拍电影和摄影一样，都是需要现场发挥的东西，很难准时准点完成。

    “好吧。”不过陈平生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了，秦姐的妆画完了。”化妆师此时应景的开口道。

    廖华表情一喜：“好，我们开拍。”

    “各部门注意，第三百六十四场即将开机。”片场，副导正拿着对讲机呼叫着其他同事，提醒他们即将进行下一场拍摄。

    “起！”灯光师傅们卖力的将吊顶灯拉起，给整个场地补充光源。

    摄影师傅坐在板车上，调整着阿莱摄影机的参数，摄助则站在板车后面，随时准备推轨道。

    廖华站在导演椅旁，指挥着美术指导让他再把场景的细节完善一下。

    秦怡则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自己戏份的开始。

    趁着这个功夫，陈平生拉着余响给秦怡又拍摄了一组照片。

    不多时，剧组一切准备就绪了，秦怡穿着一身淡红色的衣服走进搭建好的场景内。这是一片由鲜花簇拥的场景，乍一看很美好，但周围却是破败的医院墙壁和废弃的医疗设备。

    杂乱与整洁并存，美丽与丑陋同在。

    那位身穿黑色衣服的男演员陈平生不认识，但看起来非常显老，他想到自己一会将会扮演他，也觉得颇为奇妙。

    “各组准备就绪，廖导，可以开机了。”副导耳麦里收到了其他组的声音。

    “好。”廖华拿过了本该是场记的喇叭，自己喊道：“第三百六十四场，action！”

    “啪！”场记在镜头前打下板子。

    男演员慢慢走到鲜花中央，他嘴里哭喊着，时隔多年，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女友。

    他的手一点点摸着秦怡的头部，像是在摸一具尸骨。

    秦怡突然睁开眼睛，表情有茫然，也有欣喜。

    “我还美吗？”她问道。

    男演员点点头，仔细的用无神的眼睛看着她：“美。”

    说着，他的面容抽动，双眼早已蕴含着泪水，却始终强忍着不让它流下。

    陈平生在监视器里看着这一幕，也被其演技感染，有些动容。

    他有点怀疑自己一会上场了会不会出洋相，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科班出身。

    “卡！”廖华此时喊了卡，摄影立刻停止拍摄。他走到演员身边，开始为他们讲戏，似乎还有些地方不够满意。

    “怎么样？一会有信心吗？”余响来到陈平生身边问道。

    陈平生扯扯嘴角：“没什么信心，一会听导演的吧。”

    “我觉得没事，你这张脸上去，就足够了。”余响开着玩笑道。

    陈平生摸摸下巴点头：“你还挺有眼光。”

    “哈哈。”

    正在两人说笑着的时候，廖华再次喊了开始。

    这场戏果然比他预期的要更晚一些，十点五十才拍完。

    而陈平生的那场戏，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廖华心里比谁都着急，但脸上依然看不出表情，只是快速指挥着各个场务收拾东西，让摄影和灯光转场。

    十分钟后，陈平生换了身衣服，简单化了个妆就出现在了片场内。

    最后这个场景，是一个独立搭起的狭小房间，是男主角的住所。

    廖华把陈平生拉到镜子前，开始讲戏：“我需要你展现出一种茫然。”他边说着，边双手扶在洗手池上，头向上一抬，好似刚刚洗完脸一般，对着镜子，能够看出一种茫然感。

    “他很陌生自己的面容，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他在疑惑，在探究，同时，他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廖华把所有的情绪演了一遍。

    可是陈平生此时的思维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因为这一幕让他想起了自己刚刚恢复意识的时候，这种熟悉感让他一时晃了神。

    “怎么样？我们来试一遍？”廖华问着他，如果不是现场没有外貌符合的人，其实他也不想用陈平生这样的新手。

    但他实在是被心中的构思馋到了，那就像是一个梦，如果能够实现，将会对整个结尾情感产生强烈的冲击。

    陈平生点点头，慢慢走到了洗手池前。

    “ok，各部门准备，最后一场，准备开拍！”

    廖华走到监视器后面，看着画面里的陈平生。秦怡、张峰和余响也在他身边看着。

    “action！”

    随着摄助推动杆子，摄影机缓缓上移，从藏污纳垢的洗手池底部，移到了上方。画面里，一个年轻的男人正把脸埋进水池里，看不清面容。

    廖华心里一突，他没有说洗脸这个细节，完全是陈平生自己发挥，可他却挑不出毛病，甚至觉得这样很好。

    接着摄影机慢慢前推，画面中的男人突然把脸一下子抬起了起来，飞溅的水花在镜头里显得清晰，且肆意。

    廖华切换到镜子正前方的机位，被水打湿有些模模糊糊的镜子里，陈平生正呆呆的看着自己。

    他的表情有不解，有疑惑，嘴唇轻轻的颤抖着，喉头也随着不断起伏。看起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就在廖华期待着他说些什么的时候，陈平生却慢慢抿紧嘴巴，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泪纱。

    他似乎在和镜子对话，只是这对话完全藏在了心里。

    “你是谁？”

    “我是谁？”

    “陈平生？”

    “是我吗？”

    “是我。”

    默默得到了答案的他没有哭泣，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伸了个懒腰，就好像刚醒来一样。

    但他的表情从疑惑变得释然起来，看着镜子里的另一个他，他想扯动嘴角表示笑意，却只得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苦笑。

    好像在说：他终于能看清自己了。

    又好像在说：他真的……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