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走便是一天一夜,陆明也不知到了何处地界。
又往前飞了几十里路,方才见到一座城池,遂远远的下了飞剑,一番收拾打扮后进了城。
“卖烧饼咯~”
“馒头,软乎乎的馒头嘞~”
“客官进来坐。”
陆明顺着人流,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场景,一时之间失了神。
他竟不知不觉,跑到了襄平城。
这襄平城隶属于万法宗,与公孙氏共同镇守,虽然地处偏远,但也是一座大城。
而对于陆明而言,来到襄平城,便意味着离家不远了。
他在襄平城生活了两年,这座城池的大部分模样他都记得。
沿着记忆中的小路,陆明来到一处卖着馄饨的小摊前。
小摊的主人、一位七十岁模样,佝偻着身子,满头白发的老者在旁招呼客人,一边收拾着碗筷。
他的妻子则在后面下着馄饨。
陆明有些踌躇,强压着激动上前,轻声说道:
“来一碗馄饨。”
说完也不落座,站在火炉前,盯着妇人看了几眼,自知失礼后慢走开,寻了个无人的桌子坐下。
好在那妇人忙着下馄饨也没注意到他的举动。
不稍片刻,那老者便端着满满的一碗馄饨过来,放在陆明面前,边抬头招呼到:
“客官慢用,桌上有酱油、醋,可以免费用,有事你......”
他才一抬头,便看到陆明模样,记忆中那有些稚嫩、倔强、机灵的脸庞突然涌上心头,不由的有些卡壳。
张了张嘴又怕认错人,随后迟疑道:
“客官模样好生熟悉,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陆明低头吃了一口馄饨,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看着碗里荡漾的水纹,他吸了吸鼻子,抬头笑着说道:
“林平哥,好久不见。”
林平一时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
回过神来的他,右手狠拍了一下大腿,眼里泛着泪光,双手扶着陆明的肩膀左右前后打量,一边哭咽道:
“真是你啊小明,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这个年纪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是要我死了都要牵挂着你啊!”
边说边拍打着。
陆明听着这话,鼻头一酸,也有些抑制不住。
这种被人记在心头的感觉他已经好多年不曾感受过了。
林平妻子这边也听到声响,因为只能看到背影,忙放下手中的伙计走过来:
“怎么了当家的?发生什么事了?”
待她从林平身后走过来,看到当家的模样不由有些吃惊,又看了看陆明,一股熟悉感瞬间涌上心头。
“林嫂,是我,我回来了。”
“小明?真是你啊小明?你—你怎么......”
妇人一愣,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头,又见陆明依旧年轻模样吃惊不已。
她拉过陆明上下打量,眼中同样泛起了泪光。
当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开始等待寿尽之日,总会想起以前。
想以前做过的事,犯过的错,想念多年不见的故人。
想的多了,当突然见到时,那种遗憾被弥补、少了一个挂念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林平夫妻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滋味。
任旁边的客人、路人看尽热闹也顾不上,两人哭了好一阵,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纵使心中有很多话,现在也不是适合的场合。
林平擦了擦眼泪,冲周围人歉意道:
“抱歉了各位,有事要回家一趟,还请散了吧,就不收钱了。”
“不急,林平哥,我混沌还没吃完呢。”
陆明眼中泛着泪光,笑着阻止道。
“回去吃,我让你嫂子给你做好吃的,这馄饨......”
“想吃了。”
林平只好让妻子收拾摊位,又冲外面高声喊道:
“林安——林安——”
“哎,来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回应,林平笑着对正在吃馄饨的陆明解释道:
“安儿,我曾孙,小名铁柱。”
“怪爱面子的,还不让在外人面前喊小名。”
陆明闻言一笑,点了点头。
不久便看着一位八九岁的小萝卜头穿过人群,跑到林平身前。
林安昂着头,让曾祖父替自己擦着头上的汗珠,一边打量着陆明。
“喊太爷爷。”
林平推了推曾孙,指使到。
林安一脸惊愕,看了曾祖父一眼,又看了陆明一眼,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年轻的太爷爷?
“臭小子,还不快喊。”
“太爷爷好。”
他虽然性子野,但很听曾祖父的话,林安脆生生喊了一句后,就连忙跑到曾祖母旁边去了。
等林嫂收拾完,陆明也将馄饨带汤吃的一干二净,主动挑起了担子,往林家走去。
巷子里,林平夫妇本来心中有好多话要问,想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娶妻生子,有没有......
但是在看到陆明后,也不知从何说起,只闭着嘴,一时之间三人都安静下来。
只有陆明肩上挑着物什因为老旧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云芬婶走了多久了?”
最终还是陆明先开了口,问道。
“三十多年了。”
“她没我这好命,你走后没多久她也就走了。”
“那时候日子刚好没多久,一辈子操劳,也就死前吃上了一口好的。”
林平擦了擦眼角,有些难过的说道。
他幼年丧父,是陆明口中的云芬婶、他的母亲一手将他养大成人,帮他娶了媳妇。
那时候林平还小,后来长大又要出摊,云芬婶不仅要洗浆衣物,还要做饭、带孩子,最终劳病成疾,早早地就走了,也没享什么清福。
“娘临走时还念叨着你呢。”
陆明闻言顿时沉默下来。
他十二岁那年逃命晕厥后,是被路过的云芬婶救活的。
云芬婶心善,虽然家贫但见陆明可怜就收养了他。
此后两年他都是生活在云芬婶家,自然也认识了林平,林平娶妻时陆明还没离开呢。
后来陆明报了仇,知道了仙人的故事,也就辞别云芬婶寻仙去了。
这一别就是三十余年。
“路上危险,修行不成不敢回来。”
陆明沉默一会,有些艰难的开口欺言道。
他这些年因为儿时看着父母惨死面前的无力让他没有安全感。
加之修行之乐,一心向道,哪里有想过会回来看看?
本以为临走前留了一点钱财、几个赚钱的法子,就可以了无牵挂,林家日子好了也就把他忘了。
如今才知自己是多么可笑,薄情寡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