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交火发生在地表之下一千米深的位置。

    特异局已事先在弹药上镀了层薄薄的超凡物质，具备了杀伤噬螟的先决条件，又提前来到这处颇为宽广的地底平台，重武器一字摆开，子弹不要钱似的倾泻，天时地利占尽。

    昏暗的地下亮如白昼，枪口喷射的火花没有一刻停歇。

    噬螟这种脆弱的恶念生命，只需要一点点魔力，就能轻易杀死，木偶和雕像虽然经过活化变得坚硬异常，但终究扛不住被火药推出去的金属子弹。

    局势一边倒，噬螟们没有一点翻盘的希望。

    夏谨言在战场上方的某个洞穴里观察了一会儿，悄悄离去。

    特异局的胜利已经板上钉钉，趁着这个间隙，夏谨言绕一个大圈，沿着虫潮的来路折了回去。

    他当然没有忘记老余的话。

    “所谓清剿，即全部灭杀，螟虫和螟后什么的，一个不留！”

    这是夏谨言的试炼，他很明白，顺利通过、成为“学徒”，可能是他此生唯一晋入超凡的机会。

    超凡啊……身为华国人，谁没有过九天揽月、剑气横秋的幻想？

    退一万步来讲，超凡者拥有更悠久的寿命，是稍加推论就能得到的事实，至于成为超凡者后可能的烦恼……哈，拜托，真有人会为了手中的芝麻放弃捡西瓜么？

    夏谨言不会让自己出现任何微小的失误。

    他当然不可能忘记，噬螟结巢，是为了孕养螟后。

    过了几十分钟，夏谨言再次来到巨大的空腔。

    在原来的“心脏”位置，已经没有任何噬螟，有的，只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肉包。

    这是卵，孕养“螟后”的卵。

    “刺死它，我的试炼就算结束了吧……”

    接近胜利，夏谨言却出奇冷静，他如野猫般悄然接近肉包，在距离只剩半米时，发动“苍雷之甲”，电光缠绕手掌，矮身一挥。

    唰！

    肉包断成两截，被电流灼烧碳化。

    夏谨言的手包裹着雷霆，拿起碳化的卵，在手里掂量两下。

    “大概两公斤……远不到诞生的程度，如此说来……早夭了？”

    也对，看这群卫兵不负责任的样子，几滴血就嗷嗷叫着离开岗位了，螟后夭亡于卵中也挺符合常理。

    夏谨言将死卵烧成灰烬，在黑暗中搜索。

    没有发现任何噬螟，那样简单的计谋却产生了极佳的效果，恶念生物和活化的死物全被吸引到特异调查局的大部队前，算算时间，现在应当是被歼灭了。

    夏谨言松了口气，确定自己没留下可能暴露身份的信息，便发动“五行回避”，离开了地底。

    再次现身的地点，是羽城的郊外。

    他上午潜入地底世界，出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晚霞灿烂了。

    夏谨言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偷了几件衣物，换掉脏兮兮的衣服和鞋子，整理好自身形象后才动身进城。

    “除了指环，剩下的所有带进螟窟的东西，都被我烧干净了，即使特异局知道事情不对，也找不到我这里来。”

    “再仔细推敲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他一边走向市区，一边把今天的行动不断反刍。

    “唔，对了，有个地方要处理一下，程氏集团员工的通行证。”夏谨言若有所思，进了地铁站。

    “在这个时间段，我使用员工通行证，可能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我的借口是[带学生进行春令营]，走的是程雪儿这位程氏集团大小姐的路子。”

    “因此，我必须带学生去春令营，绝不能看到风平浪静就忘了这事……毕竟，特异局可能在暗中调查，趁我松懈的时候找到破绽。”

    “一个高中老师，托关系搞到了通行证，虽然对于大公司的执掌人来说，是小到不能小的事，但我和程雪儿很早就相识，还经常去她家玩，于情于理应该去串串门，拜访一下。”

    “唉……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挺长时间都没去看看程叔了。”

    夏谨言嘴角挂起一丝微笑，想到了和程雪儿父亲一起下象棋的日子。

    嗯，将自己的棋力压制在“漫长的鏖战后棋差一着输掉”的水平，是件比清剿噬螟巢穴还要困难的事啊。

    他下了地铁，买了点水果，提着塑料袋就向程家所在的富人区走去。

    虽然贫富有别，但他和程叔的关系向来不错，属于亲昵的长辈和晚辈的关系，倒不用买些华而不实的充面子货。

    也许是因为经营大型主题公园的缘故，程家特别喜欢庭院式建筑，在羽城靠近郊区的地方，他们购买了很大一块地皮，养些马啊猎犬啊什么的，即使是三口之家，也挺热闹。

    夏谨言一路畅通无阻，管家对他很熟悉，简单打了声招呼，往别墅里通知一声，就直接开门了。

    年轻的教师走进庭院，莫名地感觉手无足措。

    ——自从知道程雪儿和周天佐在一起后，他便再没有来程叔家了。

    现在想来，已经快有两个月了。

    也不知道程叔的棋艺有没有长进……呃，怎么感觉跟偷家一样……

    夏谨言摸了摸鼻子，提溜着水果，来到客厅。

    年近五十的程正浩，正坐在毫无装饰的墙壁下面。

    还是熟悉的素雅风啊，程叔，夏谨言心中暗笑，欲要开口说话时，却突然发现，在程叔右侧的洁白的墙上，贴着一张照片。

    以前，这里是空白的。

    年轻的教师感到诧异，下意识地细看一眼。

    随后，他的瞳孔猛然紧缩，僵在了原地。

    照片拍摄的，是一个笑靥如花的美丽女孩，她扎着双马尾，眼睛亮亮的，仿佛有星辰在其中闪烁。

    只不过这张照片，是黑白色的。

    在素色的相框底部，还镌刻着一行小字。

    “爱女程雪儿，卒于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