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只狐狸，密密麻麻，跟着师父，在仓库里穿过一条条走廊，经过一处处柜子，得到属于自己的安排和任务。

    白爪爪和大脑袋，在狐狸堆里狐言狐语。

    “嘤嘤嘤。”

    “嗷嗷嗷。”

    它们都发现了，这次炼药，好像规模特别大。以往炼药用不到这么多师兄弟的。

    偌大队伍一路走下去，得到命令的师兄弟，便各自去忙碌了。还没得到命令的，便继续跟着师父，等待领任务。

    不多时候，来到仓库存放花类药材的柜子。

    却听师父开口喊。

    “白爪爪，大脑袋，你们两个的任务来了。”

    两只狐狸凑上前，脑袋蹭蹭师父。便见师父从柜子里，取出一口袋药材。

    “你们两个，需要预处理这一袋血粉牡丹……”

    袋子里的药材，白爪爪很熟悉。因为这就是它种出来的……血粉牡丹，类似于普通牡丹，花朵又大又好看。花瓣粉粉嫩嫩，有血色的脉络在花瓣表面。

    却见师父取出一朵血粉牡丹，给它俩讲解。

    “白爪爪的任务是，从花朵上，揪下来一千片完整的花瓣。

    “注意，一定要完整，不能撕破，不能戳破，不能划破……总之不能破。

    “大脑袋的任务是，给揪下来的完整花瓣，涂上米苏酒，然后再阴干。三次涂酒，三次阴干。明白了么？”

    两个狐狸徒弟，都重重点头。

    师父带着剩余的师兄弟继续去分配任务。

    它们两个，则扛着一口袋血粉牡丹，又去拎一桶米苏酒，结伴离开仓库，去往操作间。

    ……

    狐狸山上，仍然狂风呼啸。

    处理花瓣这种细致工作，就不能在广场上了。狐狸山另有操作间，是广场旁边的一处废弃大殿。虽然屋顶也有窟窿，但是背风，光线也还好。

    白爪爪和大脑袋来到操作间，却见偌大大殿里，已经有几百个师兄弟，在忙忙碌碌，处理各种药材。

    它们两个便找处角落，甩着大尾巴噗噗两下扫干净地面的灰尘，扔下装血粉牡丹的口袋，放好装米苏酒的桶，抬起前爪，张开嘴往爪子上哈哈气。

    两个又抬爪击掌。

    开工！

    ……

    操作间里狐狸越来越多，各有各的忙活。

    白墨安排完全部任务，便来这里转转，看徒弟们处理药材。

    不得不服气，狐狸确实是很聪明的动物，一教就会，记性也很不错！

    时而碰到错误操作，白墨便指点几句。

    “这样不可以啊，参须断掉会影响药性。”

    “不懂怎么扒皮么？从这里掐进去，师父给你演示一次……”

    ……

    角落里，白爪爪的一只前爪，拿着血粉牡丹。

    另一只前爪，捏着刚刚揪破的一片花瓣。

    “嗷？”

    它瞪大眼睛，扯扯嘴角，很是心疼！

    这可都是它种出来的！

    怎么会揪破呢？

    太不结实了吧？

    它搓搓手趾，重新找找手感。

    再揪一片……只揪下来一半，又破了！

    “嗷？”

    揪破的花瓣已经有几十片。

    囫囵揪下来的，总共才八片！

    白爪爪越想越心疼，辛辛苦苦种的血粉牡丹，都报废了么？一张狐狸脸略带扭曲，甚至眼眶湿润，很想哭出来。

    旁边的大脑袋，连忙凑过来，狐狸眼睛眯着，盯住白爪爪手里的血粉牡丹花，帮它想办法。

    “揪不好么？”

    却见师父刚好走来，摸摸白爪爪的脑袋，蹲下身子指点它们。

    “这花瓣不怎么结实，你们揪的时候，要小心着力点，还要注意观察纹理……”

    两个狐狸徒弟，便一左一右，贴靠在师父身上，脑袋靠在师父肩膀，眯着眼睛，看向师父手中的花朵，盯着师父揪花瓣。

    啪！

    轻轻脆响声中，便见花瓣被完整揪下来。

    两个狐狸徒弟，纷纷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

    白墨又一番讲解，说了很多要点，摸摸它们脑袋便离开了，剩下两个货，守着花瓣继续狐言狐语。

    ……

    白墨在处理间里继续转，继续找需要帮助的徒弟。

    类似白爪爪揪不好花瓣这种事，不能怪它。毕竟里面确实有点花活儿，有点巧劲。如果换个张教授之类的人来，上手速度没准比白爪爪还慢。

    突然，白墨看到，桃花眼这厮，居然扯着一根坚韧的藤蔓，似乎是弄不断着急了，直接上嘴啃，正用后槽牙在藤上使劲！

    “住嘴！

    “那玩意儿有毒，上嘴啃会拉肚子！”

    ……

    啪！

    脆响声中，白爪爪揪下来一片完整的花瓣。

    它和大脑袋一起凑上前，狐狸眼使劲瞅。

    “嗷嗷嗷！”

    “嘤嘤嘤！”

    两只狐狸非常开心，蹦蹦跳跳！

    又成功一次！

    这是接连第五次成功，揪花瓣的技术，学会了！

    大脑袋把这五片花瓣，放在青铜案板上，用刷子蘸米苏酒涂上去。

    第一片涂了。

    第二片涂了。

    第三片涂了……滋滋滋……细小的声音里，却见这片花瓣，赫然开始扭曲、溃烂，短短瞬间就变成一小摊脓水残渣。

    “嗷？”

    “嗷？”

    两只狐狸再次傻眼。

    它们盯着那脓水残渣看了许久，又看看两片刚涂好的花瓣，又看看两片还没涂的花瓣。

    “嗷？”

    大脑袋突然伸出指甲，指向第五片。

    “嗷嗷嗷！嘤嘤嘤！”

    它的眼睛强化过，能洞察幽微。此时看到，血粉牡丹花瓣表面，一条很细很细的血红色脉络，被捏破了！

    两只狐狸恍然大悟，刚刚师父就说过，要小心别捏破了脉络。

    原因是，花瓣被捏破的伤口，接触到米苏酒，就会烂掉？

    白爪爪看看自己的前爪，果然看到，白色的爪子，沾到一点点红色花汁。

    “嗷！”

    它一爪拿着血粉牡丹花，强化过的眼睛，小心翼翼观察花瓣上的脉络，另一爪再次揪住花瓣，躲过最脆的一些脉络，小心翼翼，重新尝试。

    旁边的大脑袋，皱皱眉头，心想幸亏之前强化过，否则还真搞不定这花瓣呢！

    ……

    天空中阴云密布，狂风呼啸。

    操作间里，一只只狐狸认真又忙碌。

    很多狐狸徒弟，都会犯下各种各样的错误。

    但白墨游走其间，帮它们指正，教它们操作。

    用不多久，它们便已然纷纷上手。

    桃花眼这厮，学会了用指甲掐断藤蔓。

    再看白爪爪那边，却见这厮“啪”“啪”揪下来一片片花瓣。

    青铜案板上，涂了酒的花瓣，亦没有溃烂。每一片都很完整，涂了酒，摆在青铜案板，整整齐齐排列。

    ……

    暮色降临，山间忽晚。

    狐狸山的风吹得更大了些。

    操作间里，狐狸们大多都完成了工作，把处理好的药材收起来。

    白爪爪和大脑袋，也忙着把腌好的花瓣，放进青铜盒子里，准备明天用。再把剩下的血粉牡丹和米苏酒，准备带回仓库去。

    “嗷？”

    食堂里煮饭的白尖毛，拎着口袋跑来，指指地上被揪破的花瓣。

    确认没用了，白尖毛便把这些花瓣，都给装进口袋里，随即转身离去。

    剩下白爪爪和大脑袋满脸狐疑。

    食堂的人，怎么还跑来清理垃圾么？

    它们什么时候添了这项工作？

    ……

    预处理的药材，都被安放在操作间。

    剩余的大批量药材，都被送回仓库。

    忙碌了一天的狐狸山，重新归于宁静。

    宿舍大殿里黑漆漆的，狐狸们聚成一群又一群，“嗷嗷嗷嘤嘤嘤”狐言狐语，炫耀自己白天的工作，炫耀自己刚学到的东西。

    白爪爪和大脑袋躺在席子上，红褐色眼眸看看自己的前爪，安静反思。

    突然，大殿门外，传来热乎乎的香味，弥散到大殿里，勾着每一只狐狸的鼻子。

    它们红褐色眼眸，向门外看去。

    却见师父从夜色中走来，师父身后，是食堂的十几个师兄弟。

    师兄弟们还抬着东西？

    那是什么？

    ……

    食堂的十几只狐狸，抬着巨大铁锅，跟在师父身后，哼哧哼哧进了宿舍。在所有师兄弟们的目光注视下，一路来到宿舍最中间。

    咚！

    大铁锅沉重落地。

    白墨站在铁锅旁边。

    “大家今天白天，都很辛苦。

    “有的在处理药材，也有的继续种药，继续挖掘遗迹。

    “都挺不容易。”

    狐狸们纷纷露出笑脸，一双双红褐色眼睛看向师父。

    “但是，我们今天处理药材，也产生很多废弃。

    “那些花瓣、藤蔓、果实、果皮……都是很宝贵的药材啊。

    “且不说那都是大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单论那些药材的价值，出了狐狸山，也都是天价货色。

    “我们不能那么浪费。”

    狐狸们都沉默了。

    白爪爪耷拉着嘴角，又想起被自己撕坏的十几片花瓣。

    那么大一块药田，种了大半年，用上仓库里十几桶肥料，十几桶杀虫药，最后才结出来一麻袋血粉牡丹花。可是今天，它真的撕坏了好多。

    狐狸们正难受，便听师父又道。

    “所以，我们把废弃的药材，都收拾起来了。

    “经过一些处理，一些调配，再加上汨罗参、八星枣、玉食果、黑金草、苦麻茶花、天流蜜……放到一起，蒸出来一大锅切糕！

    “没什么药性，不能增幅。但味道不错。

    “大家排队，都来领一块！

    “很小一块，尝尝味道就好了。

    “不能多吃！”

    毕竟这群货已经够胖了！

    狐狸徒弟们，纷纷愣住，再看师父旁边那口大铁锅，一群狐狸开始蹦蹦跳跳欢呼！

    “嘤嘤嘤！”

    “嗷嗷嗷！”

    ……

    一夜时间过去。

    狐狸山的夜色散尽，抬头又能看见浓密阴云。

    广场上，炼药炉鼎已然布置好，各种薪柴堆成小山。

    预处理过的一种种药材，也被安排在合适的位置。

    白墨带着一千多个徒弟，在这广场上，安排炼制任务。

    “桃花眼，你的任务就是烧火，给主炉鼎下面添柴。

    “记住了，要让火舌一定能高于炉鼎上这道兽牙花纹。但一定不能超过兽眼花纹。

    “白耳朵，你的任务是添药。看到那边摆放的五个盒子了么，都是你的任务。炼药过程中，可能会随机让你告诉你第几个，让你快速加到鼎炉中……”

    师父一边说，徒弟们一边点头。

    白爪爪和大脑袋，时而听一耳朵，时而转头看广场的布置。

    这次，主鼎炉上方，安排了悬空架。这玩意儿一直没用过，有啥用处？

    突然，狐狸群安静下来。

    原是师父取出装路旁花的箱子！

    一群狐狸脑袋凑上前，便见箱子打开，里面的路旁花盛开。那是一朵纯白色大花，有十六片花瓣，还有细嫩的花蕊。原本给它提供心声的八只耳朵，已然枯萎，在箱子里毫不起眼。

    这朵花，也是炼制流程的一部分。会交给谁负责呢？

    却听师父开口。

    “白爪爪，你的任务来了。

    “你要带着药箱，带着路旁花，爬到鼎炉上方的悬空架。

    “然后时刻观察鼎炉。

    “当炼制开始后，鼎炉里的药汤，会不断冒出气泡。

    “每当你观察到一枚和大脑袋的脑袋同样大的气泡，就要揪下一片花瓣，完整的揪下来，不要有任何破损，丢进鼎炉里。

    “明白了么？”

    白爪爪点头，表示明白。

    它上前从师父手里，接过青铜小药箱，看一眼箱子里的路旁花，便把箱子盖上，把药箱的肩带挎在自己肩膀。

    ……

    师父还在继续给其他师兄弟安排任务。

    白爪爪跟在旁边，挎着小药箱，心里突然很忐忑。

    正式的炼制，是一项很繁琐的工作，流程颇多，比预处理药材还要麻烦。

    而且，正式炼制绝对绝对不能出错！

    狐狸山说穷也穷，说富也富，每一种药材都无比珍贵，容不得浪费。

    这次炼制中，甚至很多药材，就那一份。如果炼制失败，药材浪费，再想组织下一次炼制，可能便要很久很久之后了。

    白爪爪看看广场上复杂的布置，看看师父，看看密密麻麻的一个个师兄弟，突然心里更虚。

    看看自己挎着的小药箱……

    炼制过程中最核心最宝贵的路旁花，师父就交给它了。

    可或许……如果……假如……万一……它出错了，它犯错误，浪费掉路旁花，那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