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狂笑声听着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平儿一颗心跳得更快更急。
可想着刚才贾琏近乎疯狂的举动,她胆颤心惊的一个人又不敢去看。
只好扭头找凤姐。
原来凤姐已经去找贾琏了。
想必贾琏刚才瘆人的狂笑声就是因为见过凤姐之后才发出来的。
平儿又赶忙过去。
只见小丫头丰儿站在门槛外头,一见她来,连忙摆手,示意她不要靠近。
屋子里又传来贾琏的狂笑声。
平儿不放心,还是轻轻走过去了。
丰儿贴着她,抬手指向屋子里,声若蚊蝇地道:“平儿姐姐要进去吗?”
平儿竖耳一听,又仿佛没啥动静,轻轻地问道:“他们刚才怎么了?”
丰儿摇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起来很恐怖,平儿姐姐还是不要进去,不然恐怕会点火。”
平儿点了点头,想着是这个理儿,毕竟这时候二爷与二奶奶还没有争吵,只是二爷时不时地发出狂笑声。
倘若她一进去,极有可能让两人的情绪瞬间燃烧起来,无异于点火。
如此一想,平儿也就没有迈入。
过了一小会儿,只听凤姐说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别只顾狂笑,听着瘆人。”
“在自己屋里,笑都不许我笑吗?”贾琏反问道。听这口气明显心里压着一股火。
“你受宝玉刺激了?”凤姐又道。
“哼!”只听贾琏冷哼一声,“我在贾府扮演什么角色?该承担多少责任?他怎么不问问自己?不然也不会被老爷揍一顿。”
“那是从前,宝玉已经变了。”
“变了又怎样?”贾琏问道,“还不是像我一样纨绔子弟一个?还不是不喜欢读书讨厌仕途?贾府的兴旺还不是不能指望他?他扮演什么角色?又承担多少责任?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有什么资格问我?”
“那你继续笑吧!”凤姐夺门而出。
平儿与丰儿来不及躲避,见凤姐出来只得陪笑叫“二奶奶”。
凤姐喝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丰儿忙跑开了。
平儿跟在凤姐后头,弱弱地问:“二爷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凤姐反问,“因为宝玉问他两句,受了刺激似的,还能死了?本来就那样儿,还不允许人家问,心里不服气说宝玉没资格问他。”
顿了顿。
凤姐又道:“是,他是兄长,可兄长得有兄长的样子,得为下面的人作好表率,他怎么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平儿不敢吭声。
真的怕她说一句便点火。
就像在贾琏面前说一句,宝玉也是为了他好,结果贾琏像发疯了似的。
感觉在凤姐面前也是一样,还是少说话为妙,不然凤姐的情绪会失控。
某些方面,贾琏与凤姐两个人的性格其实很像,都有固执坚持己见的一面。
除非自己想通了,否则旁人很难劝动。
这是两个人性格强势的表现。
平儿对此无能为力。
她只感觉这样下去,夫妻关系会不会破碎?而她夹在中间极其难受。
……
宝玉见完凤姐与贾琏,又去了东府,请客吃螃蟹赏桂花,当然不能忘了尤氏。
尤氏听说他要请客,忙拿出一百两银子硬是塞到他手上:“兄弟拿去招呼大家,多备些果碟小吃啥的,你也别嫌少。”
宝玉推辞一番,说什么都准备好了。
可尤氏不依,又说道:“兄弟帮我协理东府,日见成效,我感激不尽,谨以此代表我一番心意。凤妹子是你二嫂,她出钱帮你张罗准备,我这个做大嫂的,怎能空手而去没有表示?是不是?兄弟快收下吧。”
见尤氏诚意满满,宝玉不好拒绝,只得先收下尤氏那一百两银子。
其实不过小请一顿,用不了这么多。
见过尤氏,宝玉又去看贾蓉。
正如贾琏所说,贾蓉现在每天醇酒妇人醉生梦死一般啥也不管。
贾蔷每天虽也陪着,但他清醒多了。
“明儿请大家进园里坐坐,吃螃蟹,赏桂花,你们哥儿俩去不去?”宝玉问。
“不去。”贾蓉想都不想便摇头回道。
“为什么?”宝玉忙问。
“既是宝二叔请客,老太太、太太们指定都去,我们去了有什么意思?都得规规矩矩的,倒不如这里自由自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这样一想好像没毛病。
看来这家伙脑子转得不慢。
就说贾家的种子其实有潜力嘛。
只听贾蓉又笑眯眯地对贾蔷说:“况且宝二叔园子里的姑娘都只能看,摸不得,吃螃蟹,赏桂花,自然缺少一份乐趣,好兄弟你说对不对?我们还是不去了。”
贾蔷看了宝玉一眼,随即附和道:“对对对,好兄弟说得没错,不去。”
“好兄弟,我们一条心,来,干杯!”
“必须的,不然叫什么好兄弟?干杯!”
宝玉就此离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快乐,虽然他也不清楚贾蓉到底是否真的快乐,但毋庸置疑至少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只要不违背道德与良心,当然还有一个大前提:不得妨碍他的计划。
那他一定会尊重贾蓉的选择。
生活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什么都拥有,但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贾珍就不用请了。
想沉沦那就让他继续沉沦吧,看他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坚持三五个月或许不难。
倘若能坚持个三五年,宝玉也会由衷地对他说一声“瑞思拜”。
想了想,偌大的贾府也就这么几个不成器的年轻子弟。
哦,还有一个贾环。
宝玉正想着要不要也去请一下,说来他与贾环同父异母兄弟,最亲的了。
忽见贾蔷跑出来,凑到跟前叫他。
“宝二叔。”
“怎么?有事?”宝玉问。
“能不能给我放一天假,我想去精武飞龙看看龄官儿,有些日子没见她了,还怪想念的。”贾蔷带着几分忸怩之情央道。
“没问题。”宝玉当即答应了,还补充着说道,“龄官现在的生活挺好。”
“多谢宝二叔关心!”
“你在蓉哥儿身边,他每天醇酒妇人,你没跟着沾光上手?”
“醇酒倒是喝了些,但妇人没有。”贾蔷连忙为自己辩白道。
“那明天放你一天假,去看看龄官儿。身上有钱没有?别空手去。”
“有。”贾蔷回道,“上次蓉哥儿贪墨姨娘的礼银,最后他分我了一半,给二叔,二叔没收,我留着还没花呢。”
“去吧,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多谢宝二叔!”贾蔷谨小慎微地去了。
宝玉回到西府,途中就想清楚了,觉得还是去请贾环为好,毕竟父亲不在身旁,兄长为父,冲这一点也该去看看。
到时见贾环与两个小丫头正打闹一起。
“贾环!”宝玉喊了一声。
“宝二爷!”
“宝二爷!”
两个小丫头当即站定,躬身行礼叫人。
“宝哥哥怎么来了?”贾环跑过来问道。
“明儿我请大家去园里坐坐,一块儿吃螃蟹赏桂花,你要不要来?”
“当然来。”贾环脱口而出。
“那你明儿过来,不过我得提醒你,届时老太太、太太、二嫂子她们都在,你去了别毛手毛脚的惹人厌。”
“知道了。”
“你与小丫头们在一块儿闹什么呢?”宝玉板着脸问道。
贾环不言声。
他倒是没有多怕宝玉,只碍于宝玉是老太太、太太的心头肉而有所顾忌罢了。
“老爷外调出远门不在家,你平时多读书练字,别只顾着玩儿。”宝玉喝道。
“知道,我就玩一会儿。”
“从明儿起,跟着你三姐读书写字吧?”
“不好。”贾环脱口而出,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且一脸的惶恐。
“为什么不好?”
“我,我怕三姐……”贾环回道。
“怕才好。”宝玉却道,“若你不怕,让你跟着天天玩耍去吗?就这么决定了,明儿我与太太、与你三姐说。”
“……”贾环色变,想哭。
赵姨娘听到,忙跑出来,冲着宝玉大声叫喊道:“都是这里的主子,你不过多吃几年的奶,凭什么你来决定?”
上次躲着不敢出来是因为怕凤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