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父子闻言,脸上的笑容又僵住了。
张异这小子的乌鸦嘴又开始了?
朱标不着痕迹地看了朱元璋一眼,想试图给张异找补。
“张家弟弟,功名谁不想呀?男儿当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出生虽然卑贱,却也有一颗济世救民之心……
且你说当今圣上乃是千古一帝,跟着这位君王,我相信我能一展心中抱负!”
朱标重提千古一帝这四个字,老朱难看的脸色也放松下来。
自从张异说出“千古一帝”的评价之后,皇帝在不知不觉中也受到影响。
这大概是老朱最为受用的马屁了,没有之一。
他见皇帝脸上的怒色消退,才暗自舒了一口气,眼前这个张家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嘴太臭了。
你说他对皇帝有意见吧,他给老朱的评价就算当今皇帝都不敢轻易相信,可是如果你说他对老朱印象好吧,这小子也没少阴阳老朱,不对,这已经不是阴阳了,这就是骑脸输出。
要是换成别人,估计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可惜张异这小子丝毫没有感受到来自朱标的好意。
他嘿嘿一笑:
“大哥您好志向,不过诗和远方不适合咱们这种人,我只在乎眼前的苟且!横渠四句那是用来要求想当圣人的人,不是咱们这种凡人!”
对于朱标想考功名,张异倒是理解的。
所谓士农工商,商人虽然拥有财富,可是地位还不如农民。在政治上缺乏尊重,商人家的子弟有动力求取功名也不奇怪。
不但孩儿如此,就是家族中的长辈也会努力让孩子读书。
明朝是个很矛盾的朝代,老朱其实比许多皇帝更加痛恨商人。
但他在政治上对商人打压,却没有绝了商人子弟的科举之路,如今恩科未开,但大家知道科举迟早要开的。
且当今皇帝似乎并不介意商人子弟参加科举,而身为穿越者的张异,也能确定商人是可以参加科举的。
黄家哥哥有志向,张异自然支持,不过他同样不看好他的前程,至少在张异的脑子里,他可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黄木的名臣。
要么这位大哥的科举之路并不顺利,要么……就是仕途不顺,泯于众人!
“若人人都是你这种心思,这天下还有人为百姓做事吗?“
老朱听他的话可不乐意了,忍不住插嘴一句:
“男儿当求青史留名,流芳百世,你一个小道士懂什么?”
他是实在看不惯张异这种态度,这天下是他的天下,若是人人都不想当官,他去哪里找使唤的人?
“你说当今圣上是会成为千古一帝之人,那自然少不了天下读书人拥护,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这天下就没救了!”
老朱一番话,张异根本就不买账。
他回道: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什么意思?”
朱元璋感觉多跟张异聊几句,他心里的火气马上就上来了。
前几天才觉得张异是福星,可这福星的嘴巴实在太毒了。
果然,张异说:
“我说,就算我想为苍生立命,想为君王效忠,我也要要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行,当今陛下也许是個好皇帝,但绝对不会是个好老板,反正大明的官员按我说呀,谁爱当谁当,我是绝对不会当!”
老板?
虽然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可是不妨碍朱元璋大致猜测张异的意思。
他的血又上头了,这小子每次过来不气他一次难受是吧?
“皇帝有哪不好?”
“抠门!”
嘶~
朱标倒吸一口凉气,他拼命将张异从阎王爷那里往阳间拉,可是自己也拦不住他作死呀。
老朱果然被气的面色扭曲,但也强行压下去。
“大明官员的年俸,虽然皇帝还没形成规制,但按暂行的规制来说,正一品不过八九百十粮食一年,合月俸七八十,九品年俸不超过五十石,合月俸不过五石……这点钱够干什么?”
老朱冷冷回答:“难道这点钱还不够?一月七八十石粮食,一亩良田,一年不过亩产一石到两石的粮食,一年九百石粮食,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拥有四五百亩的地主,他们还想要如何?”
“就算是九品官员,一个月五石,难道不足以养家糊口?百姓之中两亩薄田都能养着一大家子,一年五十石粮食,也是二十五亩地还不算好?”
张异被朱元璋的抬杠给气笑了,这黄叔叔是生怕自己给他儿子洗脑是吧?
他回答:“叔叔这么算就没意思了,您这么算确实对,一个成年人一年不过吃掉六石米,孩子妇孺还要减半,算下来一父一母,一对儿女,加上赡养家中老人,也不过消耗二十石左右的粮食,还有富余……”
“敢情给朱皇帝当官,就只是为了活着吧?穿衣不要钱?冬天取暖的木炭不要钱?一个县太爷同时还要养着仆役什么的,这些不是钱?”
朱元璋的火可给点着了,这家伙不是在抬杠吗?
“那皇帝是不是要给他们都配上几个美人?前元是怎么败亡的,还不是基层官僚腐败,百姓才会深受其苦?难道当官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若是如此,这新朝和前朝有什么区别?”
朱标吓住了,以父皇的城府,他竟然因为官员俸禄问题被张异给激怒了?
对于老朱莫名其妙的火气,张异并不生气,甚至觉得有些搞笑。
一个商人,居然主动维护那位皇帝?
“黄叔叔,我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苦巴巴过日子?”
张异的灵魂提问,更加助燃老朱的怒火,这个问题是事关统治天下的核心问题,他非要跟这个小混蛋争个明白。
朱标在一边,冷汗淋漓。
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免得暴怒的父皇亮出自己的身份斩了张异。
“夏虫不可语冰,你这格局,小人也!”
朱元璋已经开始人参公鸡了。不过张异倒是不生气,人皆有立场,他能理解从朱元璋的立场来说看不上自己。
“黄叔叔倒是一个有情怀的商人,张异佩服!”
张异笑嘻嘻回答:“我才七岁半,我本来就是小人呀……”
望着他稚嫩的脸蛋,还有一副欠打的表情,老朱倒吸一口气,身上的火气无处发泄。
“反正朱家的官谁爱当谁当,在我眼里,狗都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