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乌云掩月。
在此万奈俱静之际,彭老太家门前,突然升起一片薄雾。薄雾像是有意识一般,很快从门外缓缓蔓延入内。
“叮铃铃……”
“叮铃铃……”
悬挂在门边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刺耳之声阵阵传开,给这荒芜月夜平白增添许多阴森恐慌之气。
“彭二……”
“彭二!”
少年郎耳中,响起熟悉的呼喊声。
那道声音每夜于他窗外响起,纠缠不休,不论他如何藏身在棉被之中,都躲避不得。
这道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少年郎认为,声音来自于一位已死之人。
冤魂!
每每意识到这一点,彭二都忍不住内心惊惧,抖如筛糠。
因为,这一声声呼喊,总会让他想起自己在槐树下悄然睡死的那一夜。
想起那勾魂的牛头马面,想起自己被铁链锁住,毫无反抗之力。
那一声声的呼喊,对少年郎而言,如同死亡在向他召唤。
所以,彭二害怕,害怕到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他很快病倒在床,整日面如死灰,既害怕冤魂前来索命,却又每日数着点儿等待喊声按时响起。
最近这些时日,彭二已经感觉魂飘额前,有种混混沌沌,分不清虚实的状态。
他知道婆婆给自己请来一位小仙姑,说要帮他除鬼,他也能回答那位小仙姑的提问。
可他却没办法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自己又应该去做些什么。
他思考问题的时间非常短暂,每每念头一转,便很快断开,重新恢复混沌状态。
这段时间以来,很多人很多话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留不下半点印象。
“彭二!”
唯独那怨鬼呼喊之声,一旦响起便如同在他脑子里炸响,令他万分惊惧不安。
恐惧已经化作本能反应,少年郎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猛然从凳子上跳起身,浑身发颤。
他看到有一道影子,正缓缓踏着雾气朝屋内走来,他一身白衫,披头散发,佝偻着腰,皮肤苍白到令人心颤。
最重要的是,他脚下空荡荡一片,微弱月光也没能照出他的影子。
鬼魅,确是鬼魅无疑!
“彭二……我终于,终于进来了……”
阵阵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彭二慌乱大叫,挣扎着要往身后乱钻。
“在哪?谁在喊你?”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乖孙儿!”
彭二的反应令屋内众人左顾右盼,心跳如同擂鼓,她们根本就没有听到那一声声催命般的呼喊!
鬼魅之物,已不在现世,凡人不可听其声,不可见其行。
她们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叮铃铃!”
然而,不断响动的铜铃却告诉她们,的确有什么东西走进了屋子。
在少女眼中,屋门处空荡荡一片,只有阵阵雾气从屋外飘来。
她侧耳倾听,却只听到外头虫鸣之声。
瞥了一眼形态癫狂的彭二,少女面色冷静,握住柳条的手掌紧了一紧。
她静静看向面前的布条,等待时机。
事实上,她心中也有不安,因为她并不确定,自己从故事里学来的打鬼十法,是否真能起作用。
虽然铜铃响动,给她带来一丝信心,但她依然有些惶恐。
“嘶……”
正当少女浑身僵硬,额头冒出冷汗时,她突然感觉衣袖之中,赤练身躯在她手臂上缓缓游移。
赤练鳞片散发出温热触感,刺刺的,但却令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主人……”
少女顿时平静下来。
是啊,此刻的她,并非是独自一人。她有主人倚仗,何需畏惧小小鬼魅?
想到这里,少女已然心安,她面色冷冽注视着迷魂阵,手中杨柳枝已作势扬起。
“彭二……我知道你能看到我……”
少年郎眼中,散发鬼魅缓缓向前飘来,他声音哀怨至极,说话时嘴里有白雾溢出。
“……你怎么不说话?”
阴森之声回荡耳边,彭二情绪更加激动,不知从哪迸发出一股强大力量,挣扎得令彭老太与王氏两人都按不住。
“乖孙,我的乖孙,你可别乱动了!”
彭老太担心放任彭二乱跑,会出现意外,倒不如留在小仙姑身边来的安全。
这令彭二甚是恐慌,眼见鬼魅一步步逼近,他却逃也逃不得,只得历声嘶吼。
近了……更近了……
白衣怨鬼飘入院子,又跨越门槛,进了里屋!
他一边喊,一边朝着彭二逼近。
“叮铃铃!!!”
铜铃响声大作。
“放开我!滚啊!滚远点!!”
彭二额头已冒出青筋。
“彭二……我无意……”
就在白衣怨鬼即将靠近彭二时,少女双眸却是陡然一亮!
她看到了!
她看到一段从房梁处垂落的布条,显露出一张人脸形态!
那无形怨鬼撞上了迷魂阵!
“啪!”
少女没有半点迟疑,狠狠将手中杨柳枝冲人脸处打了过去。
只见那人脸微微一顿,竟张开大嘴嚎叫起来!
彭老太与王氏虽听不见鬼魅之声,可却能看见布条上人脸痛苦的神色,便知小仙姑这一鞭子抽的有多狠。
“啪!”“啪!”
不等众人反应,少女扬起柳条,啪啪两下再次抽打过去。
鬼魅很快四处乱飞,横冲直撞起来,到处躲避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有用,有用!”
彭老太与王氏喜极而泣,拍手称快。
就连一直在胡乱挣扎的彭二都愣了神,他直直看着前方,呆愣道:
“他变小了。”
少年郎耳中,响起阵阵鬼魅尖啸。
那怨鬼被柳条抽打几下,顿时缩水一般,矮了好几寸。
紧接着他便化作一团小球,满屋子乱窜。
迷魂阵被撞得纷纷扬扬,一阵阵阴冷之气飘散开来,屋内仿佛有大风刮过。
“啪!”
“啪!”
少女眼珠子随着布条转动,不时寻找机会一鞭子抽过去!
那鬼魅窜了半响也跳脱不得,终于发狂了。他从肉色小球里幻化出一双人眼,一张人嘴,对着布条就是一顿撕咬。
不到十息,破烂布条一寸寸飘落,迷魂阵很快便被撕扯的不成样子。
少女心道不好,连忙冲彭二喊道:
“彭二,你看清没,此鬼究竟是谁?!”
她虽有打鬼十法,可不论是油锅炸鬼还是其他,都需知道鬼魅身份才可施展。
彭二经过刚刚那场乱战,也知小仙姑十分可靠,连忙探头去看。
只见那肉团逐渐膨胀,眼珠子和人嘴方位挤出一张扭曲人脸。
它瞪着圆鼓鼓的红眼睛,满腔怒火看向彭二:
“彭二,你究竟为何要害我!!!”
彭二心中错愕,这张人脸,他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