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两个行迹可疑的男人吸引了来往行人的注意,他们横穿于街头巷尾,藏匿在草棚木车之后,贼溜溜的眼睛死死锁住不远处谈笑的两名少年。
人流逐渐形成了一道弧圈,大家都绕着那两人走,想象了一下他们可能要干什么之后顿感背脊发凉,犹豫要不要报警。
“鹏哥,你说这两人今天真的只是出来逛逛街,买把剑么?”
段升高将脑袋缩在板车的缝隙里,撅着屁股问道。
“鬼晓得,你醒目一点!别再让我一个月工资飞了。”
季展鹏指间夹着新上的聚星牌香烟,袅袅灰烟扶摇而上,被他满是胡茬的下巴分成两半。
“放心,鹏哥,我以我师父的名誉向你担保,这次万无一失,警察局我都托了关系,出了一点差错我天打五雷轰。”
“去你妈的,当我不知道你师父死多少年了?”
......
吴钩和刘疏影松松垮垮地走在路上,前者双臂后甩抱着脑袋说:“那两家伙还挺敬业。”
“呵,随他们去,反正我今天没打算把他们扔进粪坑,或者骗进窑子再叫来警察,更没打算跑。”
刘疏影对此不屑一顾。
“看来当你的保镖也不轻松。”
吴钩眼珠一斜。
“那叫保镖吗?就他妈围着我转的两条狗,我还不是他两主人。”刘疏影面露嫌弃之色,他目光忽得一动,伸长了脖子就朝前指着说道,“到地方了。”
两人脚步一顿,停在一家并不起眼的铁匠铺子前,头顶的木头招牌被蛀虫咬了个对穿,而这里的主人似乎没有更换的意思。
通向煅烧房的门内传来一声声铮铮入魂的铁响,高热的空气将铁粉和各种锻打试剂的味道传出老远,几十把样式各异的刀剑挂在门头墙壁上,从中式、和式再到西洋式,应有尽有。
“刀子叔,正忙呢!”
刘疏影积蓄中气后大声朝里吼了一嗓子,打铁的声音才终于停息,掀开灰帘布出来的是一个年过五十的男人,结实盘绞的肌肉绕着他的胳膊撑开,下巴上的胡子花白了大半。
“哟,刘少爷,来的好呀,快请进。”刀子叔露出爽朗的笑容一扬手,“好久不上我这光临,忽然出现,是缺刀还是缺剑了。我这啥都有,判官笔、九节鞭、蛇矛戟,要啥独门兵器都给你打出来,保证光溜。”
“倒也没有那种需求,只是我的剑坏了,想要一把新的......但我不太想等,你这有没有什么现成好使的?”刘疏影察觉到刀子叔投在吴钩身上的目光后说道,“没事,这我兄弟,该知道的事都知道。”
“哎哟,这可不巧了么。”刀子叔听罢一拍脑袋,“我知道刘少爷用的唐剑,三尺半长、一寸宽,这不是我最近技痒,正好打了这么一把出来。纯粹打着玩的,可这无心插柳,倒是成了让我欢喜的杰作,刘少爷有兴趣的话,看看?”
“看看。”
......
“嘶。”段升高在大门口一丝不苟地盯着,忽然猛抽一口气说道,“不对呀,鹏哥,这铁匠铺老板是少爷熟人对吧?”
“听说是,怎么啦?”
季展鹏头也不扭地问。
“你说万一他们是商量好的,有个地道后门之类的东西,就这么溜了,咱两回去扣工钱不说,首先不得挨两大比兜?”
“好像有点道理。”季展鹏一拍脑袋,“你他妈怎么不早说......但咱也不好进去看呀,要是少爷真在买剑,被我们打扰了,回去找管家告状,这不一样没有好果子吃。”
“但是哪边后果更严重一些呢?”段升高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鹏哥,你想想看跟少爷一起那个小鬼,上次咱两倒霉也是遇上他,他们在一起,能琢磨啥好事?专业保镖要敢于下判断啊!”
季展鹏眼珠子左右一转,一咬牙,“妈妈的,哥来拿主意,咱两先靠近一点,记住!脚步放轻了,贴在人房门上悄悄听听里面动静,要是三分钟内听不到少爷的声音,我给你手势,咱两冲进去!”
......
“好剑!”
刘疏影眼前一样,他握在掌中的云头唐剑就跟刀子叔描述的一模一样,是他熟悉的手感,半指厚的剑刃上寒光如水般流动,冷意逼人。
只是,并没有含炁金属刀剑那种应该带有的乌青色光泽,吴钩眯着眼睛瞧了好久,也没从中看出一丝来。
如果没有那种特征的话,就说明这柄炁剑的打造是完全失败的。
刀子叔在一旁,满脸得意地摸着胡子,“我说了打这剑是出于巧思,少爷看看剑柄上,有机关嘞。”
刘疏影一低头,在云头柄上摸索片刻后便找到了两个精致的活扣,卡得很紧,他用力褪开,顿时剑身上脱下来极薄的一层钢,下面的剑身显露出一抹乌青的华彩。
他默不作声地将外壳重新套了回去,捧着唐剑夸赞道:“不愧是大师的手艺,这剑深得我心,我要定了,多少价码随便开。”
“哎,刘少爷平日里对我关照颇多,这一时兴起的玩意送你得了。”
“哟,着哪能行,你别不好意思。”
“......”
两人拉扯了几个回合,这才终于敲定了刘疏影过些日子派人来送钱,拉扯之激烈堪比过年给小孩送压胜钱。
“对了,还有事情需要叮嘱一下少爷,我这巧思也有一点不好,外壳容易坏,每个月,或者当你感到不对的时候,就来找我检查。”
末了刀子叔还不忘补充。
“叔费心了,那个。”刘疏影收起剑,瞥了吴钩一眼,“对了,除了这柄剑以外,你这还有没有别的有趣的小玩意?给我朋友也瞧瞧。”
“有有有,当然有,多的很呢,随便看!我给你们介绍。”
这发展倒是有些出乎吴钩预料。
......
“警官先生,你看呀,就是他们,大白天的跟两变态一样贴在人家门店前边是什么意思?一路上也都鬼鬼祟祟的,好像是在跟踪两小孩,太可怕了,陛下龙威在上,你们也要保住大夏国法威严那。”
插着木钗的妇女拉着四五个警察,口中喋喋不休,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后将头巾往前拉了拉,好不让远处的段升高和季展鹏瞧见自己的脸,毕竟自己一个良家人可惹不起流氓。
“喂!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脾气火爆的警察一手按在枪柄上,另一只手握紧铁尺,直指正在窥探铁匠铺的两人。
“妈的,你这么聪明怎么没想到这出?”
季展鹏狠狠瞪着身边同伙。
“这也不怪我啊。”
段升高无奈,他们一顿解释,却怎么也说不清自己光天化日下如此猥琐的行径。
最终几个警察一合计说:“行啦,回局里再讲吧,别搁外边丢人现眼了。”
段升高目光一扫,看见最外边那个被自己递烟塞钱过的警察,顿觉发现了救世主,结果人家一副“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低头避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