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原是叫广南西路,简化称广西,以广信为界,东为广东,西为广西。
贾琼两辈子都未到过此处,看着眼前的十万大山,瑟瑟发抖。
不独是他,民夫们也是如此,冀州是何等的平原辽阔,一路过两湖时都觉得此生爬够了山,等到了左水岸边时,绝望油然而起。
南安郡王点了后军副主簿贾琼的名,命他做开路使,不是有意为难他,而是要走了一对香玉,总得分些功劳出来,穿越群山便是个大功绩。
贾琼腿软的原因并不全是山多难走,而是他知道这山里面除了毒虫猛兽外,还有逃奴、逃犯、山匪和有灭族之恨的各族山民。
这时候可没有五十六朵花之说,汉人大头巾们天天嚷着王化攘夷,据史书看下去,直到全民奔小康后,此地还有不通路、电、水、气之村,可见躲汉人躲到了极致。
怪不得都说这是南征第一功呢,只要能蹚出一条路直奔安南与暹罗,就是大功一件。
旁人都来与贾琼庆贺,在他们眼中这有何难呀,驱使民夫趟路开山就是了,死个几百号人,反而显得功绩来之不易,已经是八品官的贾副主簿只要坐在后面喝着茶等通报就好,功劳唾手可得尔。
不得不连请了几天的酒,将四军中的民夫调了一些来,贾琼凑足了两千人,开始打造工具。
滑轮要有,木头削成的也能用,木匠们听懂了贾大人要的什么样后,抡起斧子锯子进了山,两日功夫,大大小小的轮子,带齿的、带榫卯的、带卡扣的种种就给做了出来。
冯天寿去找山民,冯紫英去打野猪,一窝一窝的真多,伤了些兵卒后,变成开路先锋的后军营每天碗里都是油花,民夫们干活也起劲的多。
一个个滑轮三角架树起来后,贾琼才心中稍安,基建狂魔自我起吧,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渐渐地走进了深山中。
终于在打了五天仗后,冯紫英摸到了一个营寨前,这是横亘在两山之间的唯一通路,寨子里的人明显不愿外人尤其是汉人找到他们,先动起手来。
冯紫英自然也不惯着他们,吃过几次亏后,得了贾副主簿的指点,划片清剿,步步为营,打呆仗,结硬寨,学野猪的打法攻击前行。
五天后,终于堵住了他们的寨门。
贾琼闻讯也来看热闹,认不得是哪一族的人,他们的衣服并不多,挠挠头问紫英。
“你准备怎么打上去?”
山寨都是建在山顶,与两侧的山势相比,这一座山还算平缓,最主要是山上有一条河顺山势而下,这也是这群人聚集在这里的原因,有水才能活。
冯紫英早没了都中公子的样子,胡子拉碴半光着個膀子,咬牙说道:“放火烧!”
贾琼切了一声:“扯淡,这山上要是没有溶洞,我跟你姓。”
“那你说要如何?”
习惯了一旦有事做的贾琼爱说粗话的冯紫英,真心求教与他,这个贾老六很邪性,除了能克死盟兄弟外,他打造的工具堪称神器,多沉的石料,只要绑好了麻绳,一个人就能拉的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溶洞有水也深,你烧你的山,我躲我的猫猫,你还不一定能找到藏起来的洞口,烧山管个卵用。
“别打了,和谈吧。”
冯紫英傻了:“六哥,让我狠打的是你吧,还教给我怎么打的也是你吧。怎么到了敌之老巢前,你反而不打了?”
贾琼一掐腰:“小鬼,打仗要动脑子滴。打的目地是谈,谈不好就打的他好好谈。以战促和,汝知否?”
撇下发愣的冯紫英,找来当地的通译,给他一个铁皮打造的喇叭:“去喊话,皇军说了,啊呸!是汉军说了,只要他们投降,我给他们带上一条发家致富的金光大道,窝在山里几辈子了,还没吃够树皮么。”
通译精通各族语言,藏在一块大木盾之后,叽哩哇啦喊了半天,山上毫无动静。
冯紫英看热闹:“不灵啊,没人搭理。”
贾琼咂咂嘴:“去搬些粮食和盐来,还有不用的衣服也找些来。”
“就这?”
“就这!全军戒备,告诉后面,可以开火做饭了,炖肉!”
独轮车推上来六百斤米,十斤盐,还有一包破衣邋遢。
一斤十六两,古人这点良心还是不错,十两算什么?
喊什么王化、和平都没用,他们是穷人,穷的不能再穷的人,粮食和盐巴才是命,自己就是个挣命的东西,不能叫做人。
贾琼为什么高价收盐,不就是为了今天吗,他一直认为,吃甜食的地区和人,是因为以前穷的吃不起盐,不得已,改吃甜了。
虽然他知道这不对,但不能改变他对甜豆腐脑、甜菜、甜鱼、甜肉的愤恨,只有粽子才能是甜的,其余全是异端,联盟狗一样的存在,野外见!
我给你粮食和盐,不要你的友谊,只要个暂时和平,我带你们出大山,去山的那一边去,那里有广阔的田地和海洋,那里有一年三熟的庄稼和甘蔗,那里还有伱们只能做梦想想的女人。
当一个会说汉话的汉子躲躲藏藏下山抱着盐哭的时候,贾琼觉得他这个开路先锋的任务该结束了。
冯紫英与贾琼在一处溶洞里转来转去时,忍不住又要求教贾琼:“六哥,就这么简单?给点粮食和盐,他们就不和我们打了?”
“教你一个道理,人之欲望不同,别拿你神武将军公子的身份去想天下人,你饿是因为饭菜不可口,他们饿才是真的饿,长年缺粮少盐,所以我让他们不挨饿了,自然也就不跟我们打了。”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给粮呢?”
贾琼指指山民中好几个目光闪烁躲躲藏藏之辈说道:“他们有流民、有躲徭役的逃民,甚至还有犯了法而逃的罪民。
咱们呢,是官兵,抓的就是他们,打死他们还是咱们的战功。所以要打,打完告诉他们一个道理,要听话,听话才有饭吃。”
冯紫英一顿,轻声问贾琼:“六哥,说实话,您是不是想告诉我,去了南洋也这么干?听话的给饭,不听话的打死?”
“大善,小鬼,成长起来了哟。”
冯紫英好是无语的跟着又发癫的贾琼出了溶洞,胡路渺带着一位头领寻了过来。
二人都不用说话,你挑个眉,我挤个眼,便心知肚明,与那头领靠着通译畅想了一下和平和希望后,请冯紫英带兵去打头领的仇敌去。
胡路渺留下嘿嘿发笑:“这片山里能有三万于众,我这个县令手下有了子民矣。”
贾琼一抱拳:“恭喜胡父母扩土开疆,选好了县城之址吗?”
胡路渺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着他精心选定的汉家之地:“就这了,依山傍海,还与我朝不远,进可攻,退可守,有良田,有山林,没人征我的税吧?”
贾琼回忆好久,依稀对上了一块地方,正经对胡路渺说道:“你只要不征百姓的税,我拿军功换你不纳朝廷的税。”
“那我怎么养活自己?”
“商税,这个你熟啊,聚汉、胡行商云集在你之城,你这个帮闲还会挣不到钱?”
二人击掌为誓,胡路渺故意有此一问,贾琼也知他故意有此一问,给他一个确定答案后,胡路渺的官路便要由这块不知名的小渔村开始。
具体是哪,贾琼还真说上来,但这地东面隔海相望的是琼州,那片海叫做北部湾,管他如今是姓李还是姓阮,明军到处尽归王土。
依靠着先打再谈的战略,冯天寿领后军主力也跟了上来,一条能走车马的山路正在延伸,前面作战的主力已经是都没了头人、首领后要报仇的山民。
自桂月中秋进山,至葭月底兵临镇南关终,贾琼历时三个月,重新修缮了一条直通安南的官路,用民夫两千、流民、山民五万修路,破山寨过百的战绩,交了军令。
南安郡王再也不将贾琼当做鸡肋看了,连声称赞其有乃祖之风,并许诺亲写文书报于朝廷给他请功,同时这也是他自己的大功,而贾琼的名字只不过出现过一次,不过十四字而已。
【后军副主簿贾琼奉命重开官路成】
征南军上下士气大振之际,贾珍父子也终于披枷带锁到了中军大营,南安郡王亲去枷锁请他们父子进账饮酒。
贾琼则带着原部曲回到了后军大营,胡路渺正需要贾琼的相助,五万人的吃喝,没贾琼不行。
一个荷包被薛蟠恶狠狠的塞进了手中:“敢丢了,你小心着吧。”
贾琼哟呵一声:“你妹的!”
“就是我妹的!女大不中留呀!”
瞧了瞧针线图纹,还真不错,一支青竹三片竹叶,显得那么雅致脱俗。
哈哈一笑,拉过来薛蟠密语:“贾珍父子到了,你寻个机会去见见面,他乡遇故知,请他们喝喝酒,说说话,问问是谁放他们走的。”
不仅贾琼要问,周全也要打探这件事,圣上严令,定要打探出幕后之人来。
又找冯天寿:“罪军来了不少吧,咱们包圆了好不?”
冯天寿哼哼两声:“你想的美,贾琼接令,即刻带本部车队回金陵运粮。”
“凭什么,广西没粮吗?!”
冯天寿把军令往他怀里一塞:“就凭你要弄死贾珍父子,现在谁都不答应。乐善王爷想知道是谁放了贾珍出来,官文走的一点毛病都没有,经办官员也是按章办事,越是如此越有大文章,这里面的水深了。”
贾琼一挥袖子出了大营,走就走,我不信南安郡王能把贾珍父子拴在裤腰带上看着,早晚有他俩落单的时候。
咦?是不是还少一个人,贾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