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瑜从熙春台前路过,遇到的各个等级的管事和下人,都满脸堆笑地和她打招呼。
即便是已经提拔为大管家、刚刚向王妃禀告完事务的唐诚,也是如此。
怀瑜略微有些感慨,不管王妃曾经对小王爷抱着些什么想法,那都只是主子们之间的事情,下人掺合进去,多多少少有点不聪明。
可是那该死的唐忠若不是个精明人,又怎么能当上大管家呢?
大概就是作为大管家,在外面的时间太多,见惯了很多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他的这一切又都来源于王妃的支持,于是对小王爷有意无意地轻慢,错误地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把小王爷看得太轻。
今天厨房里准备了“牛马精神”这道菜,据说是新鲜的牛欢喜和马鞭一起做的,要劝小王爷多吃点才行,怀瑜脑子里的念头,又逐渐转移到正事上去了。
唐婉蓉刚刚见过唐诚,依然站在月到风来阁的台阶上。
春天里绽放的野花草,并没有被清除,无忧无虑地生长在台阶缝隙中。
碎花点缀着枝叶纷纷,和唐婉蓉裙摆上的锦簇绣团一同在湖风中摇曳。
丫鬟通报了以后,领着怀瑜来到唐婉蓉面前。
怀瑜恭恭敬敬地托起玉盘,“禀王妃,世子来信拜上。”
云袖里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唐婉蓉身形未动,依然看着阴霭的天气。
只见远处的云撕开一角,漏出些灰白的光落在云上,淡的仿佛泼洒的水墨,丝丝水汽如雨,肌肤感受着那份湿润润的冷仿佛是冬天还没有走远。
好在低头看去,脚边的碎碎野花,又在告诉她,春天还是悄悄地来了呢。
“给我吧。”唐婉蓉懒洋洋地伸手。
丫鬟连忙拿了信放到唐婉蓉手中。
怀瑜正准备告退,唐婉蓉却叫住了她,仔细打量着这个眉线整整齐齐,丝丝柔滑的大丫鬟。
“你嫁人了?”
“嫁了。”怀瑜连忙回道,她有点儿紧张。
其实像她和月卿、晗心这样嫁了人的,还在伺候小王爷,多多少少有点不够格。
她们已经被调过来了,现在王妃若是不满意,又把她们调走,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小王爷肯定会不高兴。
那怀瑜肯定要据理力争,留在小王爷身边才行。
她喜欢小王爷高兴时的样子,像明光明媚,而她们就像被阳光照耀的暖呼呼,在他面前绽放,拼命让他嗅闻自己香气的小花儿。
尽管忤逆王妃的意思,也是不那么聪明的表现。
怀瑜忽然有点明白唐忠为什么会去挑衅小王爷了。
“挺好的。”唐婉蓉又盯着怀瑜的眉脚、脖子、脆嫩嫩的耳朵上那细细的绒毛看了几眼。
怀瑜保持着笑容,心中有些莫名其妙,感受着唐婉蓉的目光流连,趁着王妃转头时,也悄悄瞄了一眼王妃的眉脚、脖子、脆嫩嫩的耳朵上那细细的绒毛。
王妃真美啊,像仙女一般,跟仙君一起飞来飞去的那种。
知道问怀瑜什么事情,她都会叽叽喳喳的复述给秦守安听,唐婉蓉也不好多说什么,淡淡地说道:
“听说你的婚事是府里指的,若是家庭不谐,大可和离,重新为你找一位如意郎君。你得小王爷宠爱,自不会有人敢轻慢于你。”
“啊!啊……不敢劳王妃费心。”怀瑜没有受宠若惊,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来。
唐婉蓉拿着信走进月到风来阁,丫鬟连忙跟上去,站在台阶上把门扇拉上,隔绝了怀瑜的目光。
唐婉蓉提着裙摆,脚步轻快,意味不明地哼哼了两声,流淌着些许期待,只是走到书房门口时,掀开门帘,她又恢复了王妃端正厚重的优雅模样。
黑姬透过蒙眼的布条,正在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唐婉蓉看不到她的眼睛,但也知道她在盯着自己,“怎么了?”
黑姬浑身裹满了黑色的布条,感觉就像医馆里重伤难治,正在准备遗言的倒霉女侠。
“刚刚你在楼梯间走动,甚至在门帘外,脚步都像六七十斤的少女一般轻快。”
黑姬微微皱眉,唐婉蓉一看就没有什么学武天赋:
“掀开门帘后,瞬间变成一百几十斤的正常状况。你又学了什么废物轻功?”
“谁——谁——你说谁一百几十斤!”
唐婉蓉叉着腰,根本不用轻功,她就被黑姬气得要飞起来:
“我勉强……记住,是勉勉强强才有一百零多点,但那是因为我个子比较高,明白吗?圣人有云:体重不过百,不是矮子就是富。没听过吗?”
黑姬当然没有听说过,她师父就是圣人这个级别的,从来不会说这种蠢话。
“海棠知我意,吹梦到月阁。”白姬坐在窗台上说道,她眼睛上的布条正束在额前,跟头痛时绷住脑袋似的。
顶楼的窗,能够俯瞰整個王府,白姬自然看到了海棠春坞的大丫鬟,玉盘托信送来月到风来阁。
这几日唐婉蓉突然失心疯了,每日不练她那技巧精湛的桩功,开始练起了书法。
白姬没瞧着唐婉蓉的书法有什么进步,但是那股子躁动之意跃然纸上。
显然正是白姬所猜想的那样,秦守安用风流才子的手段,勾动的小母猪呼哧呼哧喘气,甚至迫不及待要把刀递到他手中。
“哪有这句诗?”唐婉蓉怀疑地看着白姬。
郡海唐家从前朝云周到先帝屠族,数百年间科举及第三百余人,占了历年总数的二十分之一,可以说是家学渊源,真正的书香门第。
唐婉蓉自小耳濡目染,诗词歌赋上的浸染,绝不是白姬这种只看戏文传奇野史能媲美的。
她怀疑白姬这句诗,是在讽刺她和秦守安暗通曲款,勾勾搭搭之类的……不,不用怀疑,她就是这意思!
“诗文在于不停地创造新作,我若不是武学天赋更高,早已经是望月师姐那样名满京都的女诗人了。”白姬十分满意自己刚刚改的诗句,原文倒记不得很清楚。
既然有自己改的,那定是更好的句子,原文也就不重要了,无须在意。
“你们都过来,给我看看信,免得你们转头就胡说八道。”唐婉蓉依然把她们两个当成什么书记官之类的,这样王府里发生的大事小事,也不用她特地去向太后禀告。
白姬咬了咬笔杆,放下手中画满墨团团的书卷,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黑姬早已经站在唐婉蓉身旁,她对秦守安的书信有了新的领悟和见解,现在也想看看他更多的书法文字。
三人一起站在书案后面,唐婉蓉正要拆开信,却又转身往角落的脸盆走去。
她刚走两步,回头把信拿起来放在怀中,以免黑姬和白姬先拆了,把手洗干擦净,拨动了一下香炉,待烟尘袅袅升起,这才又回到书案后拆信。
“你当圣旨呢?”黑姬嫌弃她磨磨蹭蹭,这些诗礼传家的名门贵妇与闺阁千金,做点什么事情,总喜欢摆弄一些乱七八糟的多余。
例如看书要点熏香,泡澡要加花露,写字都要在墨汁里加点金粉银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她的圣旨呢?”
白姬似笑非笑,即便是从戏文中见惯了人间风月的她,其实也是有些难以理解的,唐婉蓉看到秦守安的字,怎么就老是满脸潮红?
好像这些字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她心上,写在她身上。
这一个个字不是笔墨书法,而是他的手指挑染了风月手段施展于她。
这唐婉蓉,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毛病或者心障,绝不仅仅是热爱书法和对秦守安抱有邪念这么简单。
白姬看了一眼似乎同样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黑姬,她又在秦守安的字中感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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