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吗？

    恍然之间，北岛驹好像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那种没有伪装的，很澄澈的敬意。

    宫井先生，然后就是接待的小姐，编辑们，最后是柏木浩吉主编。

    霓虹人骨子里面的躬匠精神是真的。

    但是他们那种对于文学家这类群体有的尊敬也是真的。

    一时间，走出接待室的北岛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脑海当中一直都回忆着柏木浩吉主编刚才那番话。

    也许这种直观的冲击远远要超过大岛和也说的那么多话。

    “听和也说，小院老师并不喜欢抛头露面。”柏木浩吉从房间当中出来，心满意足的将刚刚签订的合同放进档案袋交给身边的同事，随后往北岛驹这里走了几步：“我觉得小院老师这个选择是不错的。”

    “当下并不是说去享受身份的转变带来的一些什么，更应该继续潜心打磨自己的作品。我想小院老师并不是那种写了一两本书就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

    您的心中一定放着更多的东西。

    我很期待能有见到这些作品的一天。”

    柏木浩吉主编推了推眼镜，算是一种勉励。

    “主编的话今天格外的多，而且从来都没有看到他对一个作家抱有如此高的期望。”

    看到主编走后，一个编辑从旁边凑了上来。

    转过头发现是那位一直都和大岛和也待在一块的编辑。

    他比之前显得热情不少。

    “今天大岛老师临时有个研讨会，所以他人不在这里，如果说小院老师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说。”

    稍微攀谈了一会之后，这个编辑忽然之间提了一個问题。

    “小院老师，雪国是有原型的吗？”

    而当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整个编辑部的人都沉默了。

    感觉所有人都把耳朵朝着这边侧过来。

    脸上充满了期待与忐忑。

    看得出，他们对于雪国有没有原型这件事情很在意。

    其实随着新潮官网上面的帖子越来越多。

    收到的信件也越来越多。

    这些无疑都在诉说着《雪国》的成功。

    桃源乡的魅力就在于扎进去之后，就再也不想出来了。

    这般的美好，没有人能够拒绝。

    原本旗鼓相当的对手早就无声的淹没。

    而随着帖子和信件的越来越多。

    有个问题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重要。

    那就是雪国有没有原型？

    原本以为是一个虚幻的地方，但是总感觉能够被这么细节的描写出来的话，那么一定是有的。

    即便是没有，那么一定是有一个原型。

    而雪国到底是哪里或者是雪国的原型是哪个，这个问题所有人都迫切的想知道。

    原本他们被现实给击败之后，想着妥协一下。

    然后有了《雪国》这本书。

    于是他们的精神得到了慰藉，可以短暂的逃避一下这个可怕的现实。

    而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的。

    逐渐的，这群人已经不满足精神的慰藉。

    他们想要去雪国……

    而作为被这个问题狂轰滥炸的受害者编辑们，他们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只不过北岛驹给了一个很模糊的说法。

    也许有，也许没有。

    对于这个回答，自然是不满意的。

    但是看着北岛驹并没有多说，他们自然也不会再多问，只是觉得有些许的遗憾。

    ……

    “所以大岛老师，雪国的原型是？”

    大岛和也没有想到的这群酒徒居然也会看雪国。

    他们从伊藤老板口中知道了大岛和也的身份之后，今天晚上在他进门之后，就把大岛和也围起来。

    只不过都和大岛和也保持一段距离。

    他们不敢太过于靠近。

    在他们看来，文化人都是高不可攀的。

    甚至他们在知道大岛和也的身份之后都诧异了一下。

    原来文化人也是要吃饭的。

    “你们也看了雪国？”

    大岛和也看着他们把自己围成一个圈。

    那种期盼的眼神带着些许畏惧的眼神，让他颇有感触。

    原来文学与底层人民有着天然的隔阂。

    难道这就是北岛老师愿意待在这里的原因？

    灯光自上而下倾泻下来，原本是打算染成暖黄色的，只不过因为这群酒徒的脸色都被酒染成了酡红，根本无法抓牢，而后滑溜的跌落到地上，碎成一层层碎光，被桌椅的斜角切割。

    “嘿嘿。”一个站立有点不太稳的酒徒讪笑一下：“今天中午的时候，在门前扫雪的时候，听到路过的两个学生聊天的。

    他们说了几段，光是听着就感觉到很美。”

    “你是冲着那个艺伎去的吧？”

    有人在一旁拆场子。

    随后原本肃静的酒屋当中又是聒噪一片。

    群鸦乱飞，惊扰外头的天空，原本缓缓下落的雪花轰然坠地。

    在落地之时，直接与屋内的暖划清了界限。

    被拆穿之后，那个酒徒嘟囔了几句。

    原来他听到的很美，并不是指描写的景色，而是那几个学生在那里夸赞，雪国里面的艺伎很漂亮。

    大岛和也苦笑了一下。

    轻轻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作者没有说这些。”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从里屋走出来的北岛驹。

    其实这个事情应该问他。

    毕竟他是作者。

    大岛和也也有这样的怀疑。

    是不是北岛老师就是那里的人。

    不过一和他提起家乡，他总是缄默。

    “所以大岛老师，雪国的原型……”

    这回提问的是初代。

    她从里屋跟着北岛驹一起走出来，然后很自然的坐在了大岛和也的对面，一脸期待的看着大岛和也。

    她一定是看过的雪国的了。

    与那帮酒徒不同。

    想到这里的时候，大岛和也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刚才的那群酒徒。

    那个原先提问的人正拿着酒杯，涨红着脸向着那群的人拍着胸脯保证雪国那里的艺伎绝对是最漂亮的。

    因为书里面就是这么写的。

    雪国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

    放在往常，谁愿意听他说话。

    看着那群人一脸崇拜的眼神，他的声音更大，手也开始挥舞起来。

    在一声声干杯当中，在他们的眼前，一位抱着三弦琴的艺伎迈着碎步从灯光当中缓缓走出。

    那个大的出奇的发髻，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白皙的皮肤，身上那种似乎裹挟着全世界美好的气质……

    在推杯换盏之间，那位艺伎缓缓拨动琴弦。

    琴声绕过桌椅，默默的倚靠在耳朵旁边，轻轻的扰动耳朵。

    滴滴答答，碎珠子掉落的声音，居然能够好听到这般地步。

    这一刻，他们更想知道雪国在哪里了。

    大岛和也收回目光，抿了一口茶水，沉吟道：“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知道。”

    “所以，大岛老师也不知道是吗？”初代看起来有点失落：“难道没有询问作者吗”

    “作者啊。”大岛和也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北岛驹，说道：“还没有这机会问。不过我想雪国这个地方也许并不存在。”

    “为什么？”

    为什么？

    难不成烂死在那个地方吗？

    大岛和也相信即便是知道了雪国的原型是哪里也没有影响不到什么。

    难不成像是候鸟迁徙一般，一阵阵浪潮朝着那里扑过去吗？

    都说了，都是徒劳。

    既然是徒劳以及虚无，为什么总是要抓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