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计划执行时，联合政府也在光速审核一个又一个、科学院递交的议案。

    通过就盖章执行，没通过就没通过。

    “微观物理科学院申请进行质子展开、收缩实验，这不行，月球是核燃料供应基地，展开质子将遮蔽整个月球，优先进行曲率引擎的研究，我们的飞船需要更快的航行速度。”

    “干脆建设环日粒子加速器吧？基础物理研究绝对不能落下，真空中，粒子加速器不需要任何管道，只需一些加速粒子、控制粒子方向的超导线圈，工程量只比环月加速器高上一点，这样的粒子加速器还能分成几段使用。”

    “举手表决。”提议很快就通过了，然后是下一个议案。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应是六光年之外的巴纳德星，那里有两个木星质量的行星，可作为临时性避难所，将人民全都转移过去。”

    十字星运输舰主体，是长五千米，宽五百米的盒子，一千米一个盒子，中间的三个盒子就是运输舱，可运人，可运物资。

    六光年距离，保证往返燃料，一次性大概能运送五百万个冬眠舱。

    “我们需要发射探测器，先一步探测那里的情况，万一那儿藏着高等文明，咱们就是去送死。”

    “我们必须拥有自己的智子探测器，这玩意太方便了，目前，我们只能发射几个无人探测器，搭载量子计算机、通讯系统，设计院初步给出的方案是五十吨的科研工程飞船，以反物质为能源，百分之二十光速，空间够大，能放很多工程机器人。”

    ……

    “社科院给出了三种远航方案，一是在生命权上绝对公平的抽签，二是衡量个体价值的多劳多得，三是以多劳多得的工时制度，配合学位等级制进行排名，决定谁第一批远航。”

    “我个人偏向第三种，让付出得到回报，同时兼顾延续人类文明需要精英的现实。”

    “不太行，科学界很多人都不愿意第一批远航，因为在找到新家园前，只有母世界能提供足够的资源，支持他们进行科学研究。”

    “我到觉得这样很好，他们愿意放弃远航资格，是他们的自由，往下顺延就好，人类文明并没有无可替代的科学家。”

    社会舆情员突然说：“民众并不支持这三种方案，他们希望能与所爱、所熟识之人身处同一舰队，而不是相隔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会议是实时直播的，从根本上来说，权力属于人民，联合政府没有隐瞒决议的资格。

    官员们沉默一阵，有人说：“你们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远航舰队很有可能爆发黑暗战役，你们必须杀死自己的亲人、朋友。”

    很快，一个共识出现了：

    “那就一批人自愿去死，或者一起死，类似大低谷的事绝不可能再次发生，我们公投广播自己坐标，自求毁灭，难道还能把生存当回事？我们要的不是生存，而是幸福的生活。”

    黑暗战役与大低谷，本质上是一样的，两者都是为了生存，不得不牺牲一部分人造成的惨剧。

    “谁也别想剥夺我们的幸福。”

    “好吧，尊重大家的意愿。”

    商讨片刻，新方案有了：如同团队副本组团刷怪，公民可自行结成远航预备团，接受培训与考核，依靠总体成绩决定谁先远航。

    “一支舰队，配置两艘十字星，169艘菱晶战舰，十字星一艘装载燃料和冬眠舱，一艘装载燃料、物资、维修战舰的工业体系。”

    “一个远航预备团，五十二万人，让社科院拿出人员职业最佳构成比例。”

    “对了，通知维德先生，让他用曙光娱乐的资源，以量子计算机为基础，开发新的高拟真游戏引擎，人民需要接近现实的虚拟世界发展自己，就比如钳工，钳工光有天赋、专业知识还不够，还需要长时间的训练，而人类文明没有多余的资源让全民进行钳工训练。”

    “我希望舰队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成为维修战舰的维修员。”

    “科学院传来消息，智子小姐拜访了空间物理科学院，三体文明共享给了我们曲率引擎技术。”

    有官员疑惑的问：“能确定技术资料真实性吗？会不会是错误的研究方向，意图浪费我们的资源？三体人是一群骗子，并不可信。”

    “正在验证，耗费不了多少资源，不过我个人感觉，是真的。”

    “大家现在都是必须尽快逃离母世界的可怜虫，解决曲率引擎技术才能跑得更快，三体人有智子，能随时窃取我们的技术成果，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在为三体人贡献技术。”

    “我想往三体世界射几个智子，可惜我们没有技术…”

    “对了，这么一说，我想起一个问题，涉及量子层面的东西，在宇宙中可能并不通用，你们想想，三体文明都有智子这样方便的微观探测器，那其他高级文明呢？他们不可能让一个小小的智子摸清自己文明母世界的一切。”

    “他们必定在在母世界、很多地方对量子世界动手脚，屏蔽智子的量子通讯。”

    “战舰计算机不能以量子计算机为主，应是电子与光路计算机。”

    “咱们的确需要智子探测器，而且要非常非常多，探测航路上有没有智子盲区，没有的地方基本是安全的，有的地方就要绕着走。”

    商讨半天，联合政府认为，研发智子微观探测器应与研发曲率引擎是同等重要。

    人类文明全力运转起来，预计在一年内恢复末日战役前的工业水平。

    公投后的第五个小时，海王星轨道，褚岩驾着瞭望者号，从海王星出发，前去激活雪痕工程七千枚核弹的起爆程序。

    褚岩因为钢印族那档子事，被剥夺了太空军的军官职务。

    他参加雪痕工程是打算找机会跑路，这里的运输船拥有百分之五的光速，是联合政府目前拥有的跑得最快的船，而且通常满载燃料。

    但现在，逃不逃貌似不重要了，联合政府已通过延续法案，在太阳系被彻底摧毁前，在不威胁个体生存与发展的情况下，人类文明将倾尽全力制造飞船，能跑多少人就跑多少人。

    虽然没有具体情报，但褚岩能猜到，新舰队即将诞生，而且是以十字星运输舰与多艘护航菱晶战舰为主的宇宙航母编队，它们的常规巡航速度能达到光速的百分之二十。

    自己有出色的军官经验，是灵境·星海中的百战胜者，应该会被征召回太空军。

    “褚岩上校！咱们还有多久到目的地！我等不及了！这可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艺术，是人类战胜对死亡的恐惧的起点！我一定要将它记录下来！”

    通讯频道突然传来地道的伦敦腔英语，他是旧时代的一名艺术家，名为亨利。

    褚岩回答：“正在减速，快到了。”

    瞭望者号，拥有一套大型光学望远镜，它将记录人类史上最疯狂的艺术。

    执行引爆任务的，只有这一艘船，其他船都去海王星轨道附近的彗星上搜索是否存在生命了。

    减速时，褚岩顺道发射了一段电磁波，三秒后，引爆程序启动，七千枚核弹将在八个小时后同时引爆。

    飞船停止减速后，亨利连忙调整望远镜参数，这次要拍摄的东西是个字，‘人’字。

    他心情激荡，豪迈的感叹：“一个大大的人字，傲立于宇宙苍穹！这是书法史上最疯狂的艺术，它代表一个时代的终结，一个时代的萌芽，愿！人类文明荣光永存！”

    成为新人类后，亨利很久都没有出现过这样剧烈的情感了。

    褚岩也来到甲板，眺望漆黑的宇宙，五光秒之外，就是整齐排列的核弹。

    “这的确是人类文明的新起点。”

    有舰员走来，说：“舰长，好消息，联合政府全面解除了智能中枢的限制，我们可以发展舰队了，现在的难题是资源问题，我们没有足够的资源，海王星卫星上的资源太少，我们发展不了工业。”

    海王星温度太低，表面大部分都是液态气体海洋，大气层环境也十分恶劣，所以太空基地都设在它的小行星上，要挖油膜矿，就派专业飞船飞过去挖。

    褚岩想了想，说：“那就想办法挖到地核去，那里有丰富的铁资源。”

    “这需要非常非常多的纳米金属材料，我们一时半会得不到资源支持，海王星离文明中心太远，交通不便，联合政府的打算是优先开发金属资源异常丰富的水星，其次是金星。”

    “我们未来的主要任务是巡航，观察太空尘埃，救援飘着的两百位英雄。”

    褚岩一叹，只觉得生产力不够用。

    时间如沙砾，一分一秒的从掌心流走，倒计时归零，六千多枚核弹爆炸。

    人类文明永存世间，八个大字出现在宇宙中，人类文明自此进入群星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