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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公敌:055.史书误我!

    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王凡对常吕的话虽然吃惊,却并不意外。

    从自己今日遇袭,到檄文传来,时间卡的很巧妙,显然是有人精心设计的。

    既然要设计这些对付自己,舆论上必然也得有所动作——舆论战并非现代社会才有的,封建社会就已经很成熟了,比如——挟天子以令诸侯,便是借用王道大义这杆大旗。

    朱棣的“靖难清君侧”也是如此,而污名化,则是舆论战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手段。

    想要攻击一个人,先从他的私德入手,一旦给对手扣上行为不检点,生活作风有问题,甚至性生活不能自理,这样一个人他的所言所行还有可信度么?

    朱熹便是典型的例子,宋宁宗庆元年间,以外戚韩侂胄为首的韩当针对宗室赵汝愚为首的赵党发动“庆元党禁”,攻击赵党的精神领袖朱熹时,不从他的学术专业入手,而是大肆宣扬他娶尼姑、睡儿媳,以至于朱熹最后被贬罢官,门人遭受牵连。

    自己与齐黄二人虽不是党争,但他们的路数就是党争的套路,杀人、污名、定罪。

    这污名的前提一定是要将自己的罪名搞的满城风雨,刚刚高翔看着自己时,王凡就感觉他有话要问,只是人多,自己身体有恙,他忍住了。

    要问的,肯定就是常吕说的这些信息。

    也就是说,此时,金陵关注此事的人,已经全都他叫王凡,来自荆州,煽动湘王造反。

    “怎么?”常吕见王凡不说话,笑了起来:“被我戳中了心思,无言以对了?”

    王凡盯着他,忽而问道:“皇帝下令开宴了,你怎么不去?”

    他一直在猜测这人的身份,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史书上有常吕这个人的存在。

    不过也是,常遇春死的早,他的闺女作为朱标的媳妇,死的也早,常家一脉在大明初期几乎就是吉祥物的存在。

    老朱为了彰显自己乃是厚待功臣的君王,对常遇春这些死的早的开国将领们后代们,十分优待。

    常遇春庶出的大儿子常茂却结交胡惟庸,以讨其生母封夫人的诰命。又奸宿军妇,及奸父妾,荒唐至极。

    洪武二十年跟随冯胜征伐纳哈出,常茂还抢马、抢妇人,又将欲降的纳哈出砍伤,几乎误事。

    冯胜因他桀骜不驯,不服管教闯了大祸,被绑到金陵,老朱也只是革其爵位,没有要他性命,又把常遇春的二儿子常升封为国公。

    老朱对常家的后代算得上讲究的很了。

    在某种意义上,常家和徐家是一样的,都属于国公,又都是皇亲国戚。

    常家与朱标一系捆绑,徐家与朱棣一系捆绑,因此朱棣登基后,常家又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后代,因此慢慢的被边缘化了,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记录。

    王凡虽然熟知明朝历史,但对常茂和常升的儿子却没有任何的印象,但可以肯定,以此人的作派,多半就是这俩人其中一个的儿子。

    此时建文朝,不管怎么说,朱允炆的嫡母,正儿八经的皇太后乃是常家的闺女,眼前这个家伙的姑母。

    虽然姑母死了,但情分还在,人家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那种宴会,不去也罢。”常吕摆了摆手,很是无奈的样子。

    随后又恢复了往日的不屑:“我也是抽空跑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专门来救你,你却还不领情。”

    “清者自清,待会到了御前,我自有辩词。”王凡没有领情,建文群贤们的操作,实在是有点秀,完全和历史上那些正儿八经的朝堂斗争不是一个套路。

    就好比自己是手法高超、意识预判无敌的职业选手,结果对面的走位极其耿直,直来直去,把他闪的根本不敢多想。

    也许人家的手段就是明面上的这些呢?

    “不管你说什么,都不可能赢的。”常吕又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王凡早就发现,这位常公子,只要自己不听他的话,他就十分容易急躁。

    那种极其没有理由,无端的急躁。

    “你越是说自己就是龙虎山的小天师,死的越快,越不可能翻身。”常吕语速很快,一副恨不得掐死王凡的样子。

    “为什么?”王凡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家伙好像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常吕生气道:“你关心这些干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废话,老子的生死就在今晚,我怎么不关心?”王凡也没有好气,他还没见过这种人,想帮就帮,不帮拉到,自己也没求着你,既然想主动帮人,何必还不让人领你的情?

    常吕跳了起来:“放肆!你居然敢对我自称老子!”

    “抱歉,是我不对。”王凡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对方态度虽然不好,却没有说脏话,自己先涨了一辈,确实不对。

    常吕:“...”

    “算了,我时间不多,你年纪还小,很多事对于你来说,太过深奥,你也把握不了。”常吕叹了口气:“你只需要知道,一会面圣的时候,一定不要承认自己是龙虎山的人,只说是我的弟子就可以。”

    “我若是救了你,你真想报恩的话,就好好读书,争取三年内考个状元...”常吕语重心长的说着,顿了顿:“你虽然聪明,但状元是考不上的,若是能考个进士,便可以。”

    王凡无法理解常吕的动机:“我被造谣考科举的事,是你告诉高翔的吧。”

    “算是。”常吕也不否认:“高翔此人,我还是知道的,若是他知道一件事,那最多一晚,整个金陵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那你能告诉我,为何要执意让我考科举么?”

    “一半为了我,一半为了方先生。”常吕叹了口气,像是触碰到了极其伤心的事。

    “难道我就不能为我自己么?”王凡被气乐了,怎么感觉这常吕说出这话来,好像他和方孝孺是自己的父母一般。

    “你若是真有这心,岂会沦落成道士,去给人家做奴仆?”常吕白了他一眼。

    而后站起身来:“好了,不和你多说,我要马上走了,记住,一会不管发生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胡说八道,更不要把我来见你的事说出去。”

    不等王凡再问,常吕转身离去。

    文楼里再次安静下来,没多会,那问事的小太监回来了。

    “小天师,奴婢问了,说是临时钩去了你的名字...”他面带愧疚,王凡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有谢了他。

    小太监又歉意道:“本来早该回来的,只是在外面被豹韬卫的军爷们拦住了。”

    “哦?他们现在还在外面么?”

    “刚走,不然奴婢也进不来。”

    “豹韬卫...”王凡喃喃自语:“这姓常的好大的气派。”

    豹韬卫是皇帝的亲卫,历来只护卫皇帝,当然皇帝若是看重某个人,让豹韬卫护卫也是常事。

    这常吕能够被豹韬卫护卫,说明他在朱允炆的心中地位很高——至少明面上如此。

    原来是可以影响皇帝的人,难怪敢在自己面前打包票。

    不多时,外面响起悠扬的暮钟声,这表示宴席开始了。

    王凡静静的等待着,又过了一会,就听楼外响起脚步声,随后一个总管太监模样的内侍带着一群小太监进来。

    这群小太监提着食盒,来到了王凡面前。

    不等王凡反应过来,总管太监见了礼,一声令下:“摆上。”

    那群小太监将食盒里的食物端到桌上一一摆好。

    “这是?”

    “小天师,老祖宗说了,陛下圣谕,今日里没有君臣,来的都是客人,岂有让客人空肚子的?”

    王凡知道他嘴里说的老祖宗乃是吴亮,心中一暖:这老太监倒是会做人。

    菜肴十分的丰盛,摆放也很讲究,显然是下了功夫的。

    酒菜上齐,太监们转身离去,王凡请一直在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一起入席,那小太监连道不敢。

    王凡也没有再邀请,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这小太监若是真入了席,只怕下了桌就得拉去挨一顿板子。

    当下也不客气,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吃饱了方才能够面对建文朝的群贤。

    有伤在身,王凡吃的很慢,这算是他来到此间吃的最丰盛的一顿了,吃到最后,自嘲一笑:“自古以来,死刑犯上刑场时,都会吃一顿好的...”

    他放下筷子,理了理衣衫,坐下来等候召见。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钟声再次响起,小太监道:“这是百官去奉天殿面圣见礼去了。”

    王凡嗯了一声,没有睁开眼睛,继续闭目养神。

    又过了好一会,门外响起脚步声,走进几个太监来,为首的正是刚刚送饭的内侍。

    “咱家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来请小天师。”

    王凡有些意外,怎么是太后的命令?

    站起身来,躬身行礼:“辛苦公公。”

    “谈不上辛苦,来人哪,扶着小天师。”总管太监倒是客气,让人上前搀扶着王凡,出了文楼,奔着西边的奉天殿而去。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钟左右,雨过天晴,空气沁人心扉,夜空如洗,偌大的皇宫内十分的安静。

    月亮撒下一片清光,流的满地亮堂,从文楼到文华殿有一条长长的石路,两边种着些许疏桐,八月十五的月亮将圆未圆,他抬头看去,正见那盘明月挂在梧桐梢上。

    盛暑已过,又来了场秋雨,走在深宫之中寒意颇深,王凡走了几步,觉得胸前伤口隐隐作痛,连有些痊愈的脚也跟着酸麻起来,知道是刚刚这一番闹腾,动了新伤和旧伤。

    心里有些感伤:“衣薄冷风欺啊...”

    随后又想起靖难之事的朱棣,以八百士卒起兵,每一场战斗不都是生死绝境么?

    心中感慨:“王凡啊王凡,你前世读史时,每尝赞叹乌巢时的曹操、白沟河时的朱棣、成皋时的刘邦,他们哪一个不比你现在更凶险?若他们都如你这般,还未战斗便自怨自艾,岂能成就一番霸业,青史留名?”

    只觉得前世里熟读的历史全都浮现在脑海中,燃起斗志来:今日危机,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搏一搏,在这大明天地里闯下自己安身立命的根基。

    当下强忍着脚伤和胸口的疼痛,推开扶着的小太监,迈着稳健的步子,向着奉天殿而来。

    “小天师,烦请在殿前等候,咱家入内禀报。”总管太监对王凡小小年纪,忍着重伤稳步而来,胸口更是泛起血色暗赞不已,因此口气除了客气外,又多了三分敬意。

    “劳烦公公了。”王凡站立殿前,也不去里面看,理了理衣衫,等待召见。

    “宣龙虎山小天师张懋丞进殿!”

    尖锐而又极具特色和穿透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奉天殿,一瞬间,殿内安静下来。

    王凡不用看也知道,所有的人此时都向着门口看来,等待着自己进去。

    “终于来了...”

    几经生死的王凡此刻十分的平静,对于见到建文帝和建文朝群贤们没有任何的畏惧。

    “小天师,请。”身边的小太监恭敬做了个请的姿势。

    王凡再次理了理衣衫,恭敬的向着小太监回了一礼:“有劳公公。”

    而后迈步走进殿内。

    果如所料,无数双眼睛向着王凡看来。

    此次建文中秋大宴,人数极多,奉天殿虽然地方够大,却也装不下满朝的文武和皇亲国戚们。

    因此能够坐在这里的,也是经过了筛选,西半殿坐着的乃是老朱家的亲戚们,多以勋贵将门为主,坐在首位的正是曹国公李景隆。

    王凡虽然目视正前方,但余光扫过去,见到男男女女的宗室们几乎没有熟脸,唯一认识的也就徐增寿兄妹,俩人坐在第三排的位置,却也只是一扫而过。

    却没有见到常吕,王凡只是稍微疑惑,以为是自己没有看到他。

    东半殿坐着的乃是建文朝的百官,多以文臣为主,坐在主位的乃是兵部尚书齐泰,让王凡诧异的是,黄子澄这老小子居然也在。

    文官的阵营里,虽然也只是一扫而过,但熟脸就比较多了。

    除了高翔和曾凤韶外,王艮这个闷葫芦居然也在,只不过他们坐在最后一排,若非见到自己进来,几人冒着失仪的风险微微起身,王凡还真看不到。

    “小天师,不可目视圣上。”一旁跟随的小太监见王凡瞪着眼往殿上看,吓的赶紧悄声提醒。

    虽然明朝并没有像清朝那样,把“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写在律法中,但面圣时,臣子直勾勾的奔着皇帝看去,也是不允许的。

    王凡也不着急,反正一会让自己说话时,自己还是能看到皇帝的。

    微微低头,跟着小太监慢步前行。

    “小天师,可以停下了。”走了几步,小太监停了下来,悄声说道。

    王凡这才明白,这个小太监是专门跟着自己教授礼仪的,想来是有人安排,心中愈发感觉事情不对。

    若非没有这个小太监,自己少不得会被安个殿前失仪的罪过。

    看来这朝堂之上,除了想杀自己的,还有想帮自己的。

    徐增寿和曾凤韶等人没有这个本事安排这样的小太监,看来多半是那个能有豹韬卫护卫的常吕了。

    “小天师,该下跪,口称拜见太后、陛下。”小太监又悄声吩咐。

    王凡照着做了,那小太监方才退到一旁。

    “起来吧,哀家早听闻龙虎山小天师神机妙算,今日终于是见到真人了。”高殿上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听皇帝说你受了重伤,身子不便,吴总管,赐座吧。”

    “想来这就是吕氏了。”王凡没有殿前奏对的经验,小太监也不会教自己怎么奏对,当下只能随心所欲的发挥了:“谢太后,谢陛下。”

    心里却疑惑:“朱允炆这孙子是个哑巴不成,老子谢你,你怎么一声不吭?”

    随即想到史书上对这位建文帝的描述:温文尔雅、优柔寡断,性子比较文静...

    可文静不代表哑巴啊,当下只能按住疑惑,准备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果不其然,不等自己这边坐下,那边黄子澄出列了:“太后,娘娘,臣黄湜有本上奏。”

    王凡没有坐下,站了起来,向着黄子澄看去,没想到最先出头的居然是这老小子。

    看来和自己想的一样,黄子澄和齐泰这是又穿一条裤子了。

    也是,建文三驾马车中的其中一辆,现在被自己弄去了荆州,没了方孝孺争宠,俩人和好如初,也在常理之中。

    “黄公,今日乃是中秋佳节,陛下白日里就说了,今日宴席,没有君臣,与民同乐,既是没有君臣,哪里来的有本可奏?”

    谁成想,坐在左边上首的曹国公李景隆反而直接打断。

    “这是?”王凡有些搞不懂,自己和李景隆只是见过几次面,没有太大的交情,他怎么会为自己说话?

    “曹国公此言差矣,今日虽然乃是中秋之日,但事关国本,岂可不奏?”黄子澄马上正气凌然的反驳。

    王凡愈发的搞不懂了,不过是自己的身份,怎么还能牵扯到国本的问题?

    “曹国公,既然黄公有话要说,那便让他说一说也无妨。”高殿上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沉稳平和,上位者的气派十足。

    “想必这就是朱允炆了...”王凡一愣,只觉得这人的声色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脑海里冒出常吕的面貌,又觉得不对。

    常吕那小子说话像是火烧屁股一般,动不动就急躁的要上房,和沉稳平和一点也沾不上边。

    他想要趁机抬头瞧一瞧,刚有这个动作,谁知那小太监鬼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边,悄声道:“小天师,不可抬头视君。”

    王凡只能作罢,向着黄子澄看去。

    谁知老头并不看自己,走出队列来,冲着高殿上道:“太祖皇帝在时,曾有法令:天下僧道田地,法不须卖。僧穷寺穷,常住田地,法不须买。如有此等之人,籍没家产。”

    “当年太祖皇帝待天下僧道极厚:钦赐田地,税粮全免;常住田地,虽有税粮,仍免杂派人差役。然今有不法权贵,勾结奸僧恶道,将名下田产以赠施的名义,寄到庙观之下,躲避赋税,以谋私利,置于国法不顾,其中凶恶者,所匿良田竟有十万亩之巨!”

    “此乃详细奏表,望陛下明鉴!”黄子澄双手高举奏折,语气极重。

    两边原本看热闹的官员,尤其是勋贵这边,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本来只是看热闹的,却没想到热闹还没看,自己先成了热闹!

    朱允炆去年的时候,就打算给江南四地减免赋税,以彰显新皇的恩德。

    文官们自然十分的欢喜,毕竟朝中的官员籍贯大多都在这四地之中,对于这个政策那是极大的欢迎。

    但勋贵们却很是反对——倒不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而是羡慕嫉妒恨。

    明朝规定,有功名的读书人是可以免税的,民间百姓之中不少人将自己的田地记在这些读书人名下,以躲避税收。

    而这些官员们的子弟、门生大多都是读书人,所以每个官员家中的田地通过运作,几乎都不怎么交税,当然洪武朝的时候,这种现象极其少见。

    但朱元璋晚年时,精力大不如前,没办法做到事无巨细,被欺压了几十年的文官们大着胆子开始私下操作。

    朱允炆当了皇帝之后,士大夫们都知道他的性子,又有黄子澄和齐泰两位在朝中镇着,士大夫阶层像是报复老朱一般,疯狂的吞并田产,隐瞒赋税。

    虽然朱允炆当了一年左右的皇帝,但这种风气却是达到了高潮,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士大夫们甚至有互相攀比的心,唯恐自己的田地比其他人的少,让人笑话。

    建文朝时,更有官员们私下开玩笑,嘲笑那些胆子小的,难道还害怕太祖皇帝复生么?

    而勋贵将门们也眼馋文官们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溢,只是苦于一没有这种便利,二没有那么多的可以免税的读书人。

    因此便将目光盯到了老朱很是重视的道士们身上:太祖是有旨意的,和尚道士们的田地也是不用交税的。

    至于说老朱规定的是皇家御赐的田地不可以交税,他们可不在乎,反正自己把名下田地挂在寺庙道观名下,谁还敢真去查是不是御赐的?

    大明国土虽大,但良田有数,那边士大夫们已经抢占了先机,吞并了不少的田地,勋贵们终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发财之路,岂能不卖力?

    双方甚至暗暗较劲起来,更常有争抢田地而大打出手的事发生,只是这些事上不得台面,吃了亏的也不敢上报喊冤。

    这也是为何文武之争能够闹的那么厉害的原因:单纯是因为政见不同,还不至于撕破脸,可涉及到利益之争,那可是稍微不用心,便是白花花的银子流到别人腰包里了。

    “胡说八道!”勋贵之中马上有人沉不住气站起身来高声呵斥:“一派胡言!入...”

    显然这人也干了此事,恼怒起身,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差点连脏话都说出来。

    黄子澄的这番话,像是一滴水掉进油锅里,原本很淡定的勋贵们马上骚动起来。

    王凡则冷冷的看着突然乱了的场面,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字来:党争!

    果然是党争!而且还是涉及到实在利益的党争!

    此时此刻,他彻底明白为何那封檄文来的如此巧,为何那壮汉非要自己亲手写了认罪书才可以。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一切的历史都是当代史。

    自己从始至终,压根就没有被他们看在眼里。

    常吕说的没错,他辩解自己是不是张懋丞没有任何意义,在这场建文朝的第二次文武之争的漩涡里,他这个假冒的龙虎山小天师只不过是士大夫们污名道士的棋子而已。

    檄文是真是假,就算今天在奉天殿里辩的清楚,也无所谓。

    士大夫掌握着这个时代的话语权,只要他们把今天的过程宣传出去,隐掉结果,谁还在乎真假?

    那时,天下之人只知道,龙虎山的天师蒙受皇恩,却恩将仇报,不仅欺君,而且还帮助藩王造反,更是给造反的藩王写檄文——谣言就是这样,拼凑到一起,没人在乎真假。

    一个不忠不义却代表天下道家的龙虎山,干出了吞并良田,违背国法的事,简直不要太合理。

    可是,他们就真的一丁点不在乎,毁了龙虎山的道义,会给皇帝的合法性带来多大的毁灭性打击么?

    王凡看着义愤填膺,甚至跃跃欲试要和勋贵们理论的士大夫们,马上得到了答案:

    他们不在乎国家毁不毁灭,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恍惚间,他本能的抬头向着高殿上看去,身着龙袍一脸淡然的常吕坐在龙椅上,正与之对视。

    王凡瞪大了双眼,实在是无法把那个性格极其跳脱的常吕和眼前这个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史书上描述:温文尔雅的建文皇帝联系到一起。

    “史书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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