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公杵着拐杖,慢悠悠进来了,他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精神却很健硕,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显然出身富贵人家。
“老朽见过两位寨主,见过军师。”
张阳泉忙道:“长者不必多礼,请坐。”
何太公微微一笑,道:“老朽与郭寨主闲聊时,得知寨子正在重建废弃村庄,又置办了田产,给寨民们种田,可有此事?”
张阳泉道:“有。”
何太公捻须笑道:“既如此,老朽愿向寨子献上三千亩良田!”
秦苓思惊喜道:“你有这么多田?”
何太公走到椅子边,先用袖子擦了擦椅面,然后才慢慢坐下,微笑道:“是不是看着不像?”
秦苓思忙摆手:“不,不,我只是有些吃惊。”
何太公叹了口气,道:“三位可愿意听听老朽的故事?”
秦苓君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长者之言,小女等洗耳恭听。”
何太公长吸一口气,开始慢慢讲述他的一生。
原来何太公名叫何仁仪,兄长是道教上层人物。在元朝,道教之人地位崇高,没有劳役租税之苦,反而有种种生财之道。
凭着兄长护佑,何太公从小生活富足,无忧无虑,并且养成清高孤傲的性格,不问政事,不理生产,一心浸习于诗文曲画之中。
正因如此,何太公家中条件虽优,却从未入仕,等到他兄长病故,何家顿时变成普通的儒户。
没有权势撑腰,却有大量财富,这为何家招致了灾祸。
不到十年,何家的财产被别人或巧取、或豪夺,仅余下一座宅子和城郊三千亩良田。
幸亏同知孙弘曾受过何太公兄长恩惠,故而对何家稍有护佑,否则这剩下家产,也早被人侵占了。
何太公不愿再留在城中,隐居在城郊上水庄中,一住便是数十年。
庄里的人种的都是他们何家的田,加上何太公对村民十分宽厚,收租很低,故而极受爱戴。
后来因为西门军强拉壮丁,何太公指挥村民反抗,结果差点被烧死,为赵德胜所救。
到了龙潭寨,山寨给寨民分发粮食、提供住所,他又从其他老寨民那里听说了秦苓君和张阳泉收容流民的作为,于是决定在此安家。
何太公叙说的声音悠悠落下,张阳泉三人听完后各有感慨,一时都唏嘘不已。
何太公沙哑着声音道:“老朽垂死之人,能得到山寨收容,感念无尽,所以才来献上城西的三千亩良田,还请几位万勿推却。”
秦苓思笑嘻嘻的道:“老丈人,我们正缺田呢,您真是雪中送炭呐!”
何太公笑呵呵地道:“能给你们帮一点忙,老朽便放心了。只不过,这里面还有一桩难处。”
“是何难处?”秦苓君问。
何太公露出气愤之色,道:“那群官兵过来抢劫时,把我们一家的财物和田契都抢走了,老朽手中并无田契。”
秦苓思笑道:“这个容易,我们再抢回来就是。”
有道义在手,张阳泉和秦苓君这次都没有提出反对。
何太公忙道:“他们若是不肯归还,可以去官府查看备案,那些都是红契,谅他们也无法抵赖!”
张阳泉笑道:“如此更好,此事就交给我们去办吧。”
何太公道:“对了,不知那日救下我们的黑脸壮士何在?”
张阳泉赶紧命人将赵德胜喊了过来,李二、王大等百夫长也都跟进来了。
何太公朝赵德胜拱了拱手,道:“壮士相救之情,老朽无以为报,愿将小女许配给壮士为妻,不知壮士意下如何?”
赵德胜吃了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大、耿三等人都用艳羡的目光望着他,连张阳泉也有些羡慕这小子,何小妹那副娇怯的小模样,真是便宜这厮了。
秦苓君忽然低声道:“你是不是很羡慕他?”
张阳泉急忙道:“怎会呢,我是在为他高兴。”抬高音量,大声道:“赵百户,还不快回复何太公?”
秦苓思噗嗤一笑,道:“这家伙定是欢喜傻了,老丈人,这事我们帮他做主了,你等着嫁闺女吧!”
何太公捻须笑道:“如此,老朽就再没什么牵挂了。”
当即众人商议了一番,讨论着婚期,不料赵德胜却忽然道:“军师,两位寨主,何太公,这事我自己无法做主,还需得问我母亲,也得问何小娘子。”
何太公皱眉道:“问你母亲倒也正常,为何还要问我女儿?若非她自己答应,老朽也不会冒然提出。”
赵德胜道:“不敢瞒太公,我母亲得了眼疾,不能视物。何小娘子嫁入我家,必定吃很多苦。”
“我、我不怕苦!”只听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何小妹冲了进来。
赵德胜盯着她,眼睛瞪得像猫头鹰一样大:“你……真愿意嫁给我吗?”
何小妹脸一红,低头玩弄着衣带,轻轻嗯了一声。
赵德胜正要再说,王大、耿三两人都忍不住冲上去,一人搂他脖子,一人踢他屁股,叫道:“你小子少得了便宜卖乖,这杯喜酒我们喝定了!”
李二抱着胳膊,微笑道:“赵兄,再矫情退却,就算不上男子汉大丈夫啦!”
赵德胜一张黑脸涨成红脸,结结巴巴道:“还、还得……问过我……母亲!”
猴子看了耿四一眼,笑道:“这小子怎么学起你说话了?”
耿四笑骂:“去、去你的!”
众人当即去赵德胜家,找到赵母向她分说此事,赵母得知大寨主和军师亲自做媒,满脸欢喜的答应了。
秦苓君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婚事直接订在第二天,何太公见大寨主这样安排,虽觉有些仓促,也还是答应了。
次日,众人在寨子里办了婚宴,一起热热闹闹喝了顿喜酒。
到了第三天,张阳泉和秦苓君打算一起去城里讨要何太公的三千亩田产,秦苓思也想一起去,却被张阳泉留下了。
“干嘛呀,建村修水车的事交给郭叔不就行了?干嘛让我留在寨里?”
张阳泉正色道:“已到一月,郭叔要负责种植土豆的准备工作,要计算每亩山田种多少土豆块,这是个精细活,你愿意干吗?”
秦苓思哼道:“你明知道我不擅长数数!”
张阳泉道:“那就是了,你去负责两村的修葺工作,再带木匠们把水车建起来。记得把胡公也带上,他应该能帮上忙。”
秦苓思扁着嘴,还是不吭声。
秦苓君深知妹妹脾气,轻轻道:“我们拿到田产就会全部卖掉,在北郊买三千亩田,到时那六千亩良田,都指着你的水车呢!”
秦苓思这才破嗔为笑,拍着胸脯道:“好说,都交给本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