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恩是个大胖子,大约四十来岁,和和善善的一张脸,笑眯眯地将张明鉴请在上首坐了。
桌案上摆了一堆烹茶器具,有碧玉瓯、黄金碾、玉杵、红炉,旁边还有一座石鼎。
郑永恩人虽胖,手却极巧,是烹茶的大家,江都人都以喝到他亲手烹制的茶为荣。
郑永恩一边烹着茶,一边笑道:“总算把张寨主盼来了,以后郑某在城西的生意,还望张寨主多多关照!”
张明鉴笑道:“好说,以后凡是郑家的生意,我西门守军绝不滋扰,谁敢在城西跟郑兄作对,那就是跟我张明鉴作对!”
郑永恩大喜:“多谢张寨主!”顿了一下,眯着眼道:“鄙人听说龙潭寨与张寨主有仇,鄙人愿略尽绵力,为张寨主出口气!”
张明鉴皱眉道:“龙潭寨并不好对付,秦苓君和张阳泉都不是吃素的,还是暂时别招惹他们。”
郑永恩笑道:“江都有江都的规矩,鄙人有办法让他们哑巴吃黄连,吃了亏也无可奈何!”
张明鉴目光一亮,喜道:“愿闻其详!”
郑永恩凑近了一些,低语了几句,很快屋中便响起两人畅快的笑声。
鹅毛般的大雪从丑时开始降落,天明之后,大地已被染成一片纯白。
秦苓思推开窗户,瞧见外面的景色,喜道:“阿姐,下雪了,快来看!”
秦苓君从床上爬了起来,呆坐了一会,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秦苓思想了想,道:“快到巳时了吧。”
秦苓君微微一愕,自从父亲死后,她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晚了。
“阿姐,发什么呆呢,快起来,咱们去逛街!”
“可是……训练?”
“哎呀,让山猪负责一天又没关系,咱们多久没逛街了?你不想去街上瞧瞧吗?”
秦苓君被说得怦然心动,她再成熟也还是个妙龄女子,每次在山上望着江都城时,未尝不是盼着像普通女子那般,上街感受一下城中的热闹繁华。
她很快便穿好了衣服,与秦苓思一起出了屋子,先去隔壁屋子看了一眼,张阳泉果然已经不在屋中。
“你知道军师去哪了吗?”她朝一名站岗寨兵问。
“回大寨主,军师好像去总管府办事去了。”
“他一个人去的?”
“带了十几名弟兄。”
秦苓君放下了心,命人找来了山猪,让他负责训练。
其实山猪被喊来之前正在训练寨兵,只是不敢说出来让大寨主出丑,不住点头应诺。
秦苓君安排好一切事项,这才取了些银两,又带上鹂园地契,和妹妹一起牵着马,离开了千户所。
大街上白皑皑一片,不少百姓们正在铲雪。
二女先来到北门,抬头看去,在这苦寒天气下,依然有不少百姓背篓挑担,来城中贩卖手工制品和毛皮野味。
今天是北门军第一次负责守门,王大响雷般的声音,站在大街上就能够听到。
“快点!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二女相视一笑,一起拐入向南的主街。
北门主街十分宽广,先入城的百姓已经在大街两旁抢好了位置,一个个扯着嗓子大声叫卖。
西边有一座三层楼高的酒楼,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开门。
东边有一座客栈,不少背着行李的旅人从客栈内走出,有的朝南而去,有的排队出北门,一个个都显得行色匆匆。
两人沿着主街一路向南,走的都很慢,随便一个摊位,就能吸引她们看上好一会。
两女牵马而行的姿态,也成了大街上一道风景。
从北门到鹂园的路不远,两人却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
鹂园大门并没有贴封条,门口的雪也被铲过了,似乎里面住有人家,两人对视一眼后,秦苓思上去敲了敲门。
“谁啊!”门后传来一道声音。
“房契主人来了!”秦苓思喝道。
门内忽然就安静了,好半晌没有任何声音。
正当秦苓思有些不耐烦时,大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对年老夫妻,旁边跟着不少男男女女,个个衣着华贵。
两女都有些吃惊,鹂园中似乎竟住着一户富人。
秦苓思哼道:“你们是谁,为何住在我们家中?”
一名年轻女子娇声道:“这是我们买来的宅子,如何住不得?”
秦苓思笑道:“那你们有房契吗?”
对方一群人顿时都不吭声了,过了一会,那名老者慢悠悠道:“不瞒两位姑娘,我们确实买下这座宅子,因宅子前主是贼人,所以没有房契。”
秦苓思冷冷道:“谁是贼人了?这宅子是北门千户的产业,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
对方一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那老者叹道:“前任买主昨日也派人来提醒过我们,说贵寨已经被诏安了。”
秦苓思道:“既然知道,你们就赶紧搬走,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我们再过来。”
“姑娘且慢。”那名老妇人急忙道:“还请姑娘发发善心,我们全家实在很喜欢这处宅子……”
秦苓思笑道:“你不会想让我们把宅子送给你们吧?”
“不敢,不敢,我们的意思是,能不能卖给我们?”那老者道。
秦苓思愣了一下,向秦苓君看去,后者摇了摇头,于是道:“不行,这宅子我们也要住,不卖。”
秦苓君跟着道:“你们可以慢慢找住所,找到了再搬也行,只要不超过一个月便可。”
那老者急道:“我们真的很喜欢这座宅子,愿意出三千五百两银子购买,这可比市价高了五百两,还请两位姑娘成人之美!”
秦苓思低声道:“阿姐,要不然卖给他们吧,房契上写着上次交易是三千两,咱们也能赚一些。而且,这鹂园在张明鉴的地盘,咱们住着也不安生啊!”
秦苓君道:“还是回去和军师商议一下吧。”朝老者道:“送我们考虑一下,再给你们答复。”
那老者见有转机,喜道:“好,好,姑娘可以慢慢考虑,价格好说。”
两人离开了鹂园,沿着原路朝千户所返回。
来到北门时,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道争吵声。
“本人用两千白银加三百石米,加起来已超过了三千两银子,你为何还不肯卖我?”
“我已言明,只收现银,不要别物。”
“好好!我立刻去把那三百石米卖了,然后过来买,在这期间,你可不能卖给别人!”
“我若非赶时间,怎会半价出售?只要有人肯三千两银子买,我立刻就卖!”
两人转头看去,发现那间未开门的酒楼外围着一群人,声音正是从人群中传来。
秦苓思好奇心起,快步挤了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名绿袍胖子和一名高瘦男子。
高瘦男子跺了跺脚,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卖米取钱来!”冲出人群狂奔,奔速甚急。
秦苓思朝旁边一名男子问:“怎么回事,那家伙怎么跑这么快?”
那男子叹息道:“如此赚钱的好事,若是我跑得比他还快。只可惜,我没那么多本钱。”
秦苓思忙问究竟,那男子指了指酒楼外的胖子,道:“他儿子得罪了官府中人,所以急着卖酒楼逃难,只卖半价,谁买了都赚!”
秦苓思笑道:“有这种好事?我却不信。”
那男子自顾唉声叹气,没有理她。
秦苓思又找两人问了一下,发现说辞皆是一般,心中渐渐信了几分,于是回到大街,把情况告诉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