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
位于商州府边缘的琅琊山,云遮雾绕、景色秀丽。
直上入云端,便有一座书亭。
书亭中布有石桌、石凳,石桌上又摆有一副黑白子围棋,每每有玄机阁儒士清闲之余,便相邀来此手谈饮酒。
顺着书亭再往上走,一座座古朴建筑林立,红漆青瓦,从外看去显得十分低调。
不过山间周围的猎户、农夫,皆不敢踏入半步。
每每有追捕的猎物奔逃至此,追击的猎人也只能站在半山腰处,不住的叹息。
这上面住着的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知过去、能算未来的一帮活神仙,又岂是他这种山野莽夫所能见的?
贸然前往,若是惹恼了这帮读书人,怕是没好果子吃。
此时,琅琊山上一位须眉白发的老者,腰间别着一壶酒,背着手沿着羊肠小道正往下走。
在他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儒士。
头发盘成髻,身着质朴青衣,看上去倒也显得超凡出尘。
二人踱着步子,很快来到了书亭之中。
酒壶置于石桌之上。
拿起桌上的玉杯,取一壶清泉冲之,洗去灰尘后,中年儒士微笑着满了两杯酒。
龙星辰捋了捋花白胡须,同样笑着掬起一枚白子,轻轻地置于棋盘中央,随后端起美酒呷了一口。
“山间饮酒,对坐而谈,倒也是人间一件乐事。”
吕越泽稍稍颔首,手执黑子,没有任何思考地置于了白子旁。
“坐而论道,天下大事了然于胸,这本就是我们超然世外的玄机阁所该做的。”
“出世入世皆为儒道啊。”白发老者似乎有些感慨。
固守琅琊山玄机阁多年,单是他培养的弟子,就遍布整个大乾,上至京都、下至村野,每每都有玄机阁弟子的身影。
“老师,这天下之势您如何看?”吕越泽端起酒杯,稍作示意后,一饮而尽。
龙星辰须眉稍稍一挑,略带微笑着说道:“大乾气运衰而不败,有崩殂之象,可又有兴盛之意,是可谓,一饮一啄皆可逆天下大势。”
“龙师,如今战乱四起,妖魔横行,大乾当真能守得住这万里江山?”
“守不守得住又如何?”龙星辰反问。
“弟子并无心天下归属,只是乱世之中,玄机阁又该如何自处?”
龙星辰端起酒杯,不再小口慢呷,而是一饮而尽。
他的脸上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缓缓道:“玄机阁自立阁之初,便算到天地变换之日,是以以出世之意行入世之实。不同于深度锁于大乾王朝的翰林阁,我们虽为王朝培养了太多法家拂士,但乱世之中又岂会没我玄机阁弟子?”
吕越泽心中了然。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但特意挑这时候问,问这些话也是有目的的。
他要的是老师的一个态度!
如今玄机阁虽已交到他手中,阁中百千弟子,皆听他号令。
而散布在王朝各处的玄机阁儒士,也都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龙星辰这番言语后,他便可因势利导,继续布天下大势,搅动着乱世风雨,以寻求超脱之法!
“多谢龙师!”
吕越泽为二人满上酒,端起酒杯敬与对方。
二人相视一笑,饮尽杯中酒。
正事已过,闲聊开始。
龙星辰一边思索着棋局,一边开口问道:“你那弟子如今怎样了?”
“您是问卢建安吗?”
“建安吗?应该是他。”龙星辰微微抬起头,略作思考后,继续道,“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曾暴露身份是考教过他,此人见解独到、学识丰富,道也是一位大才。”
吕越泽闻言,难掩心中笑意。
“是啊,建安尤为精通易术,一身本领也已青出于蓝,如今只局限于境界实力。数十年后,我这位子后继有人了。”
“哦?看来你挺看好他啊。”
“龙师,弟子对他已是倾囊相授。”
“不过我听闻他近日惹了些许麻烦?青云门的牛鼻子都找上门了?”
吕越泽不以为意,“小事而已,一位阴魂不散的鬼修罢了,以建安之大才,处理起来简单轻易。此番也正好磨一磨他的耐心,这些年他实在是太顺了。”
“也好、也好。那位你口中的大气运者呢?”龙星辰自然不会将鬼修放在眼里。
这些左道之人,妄图窃取天地气运,走旁门超脱,实在是可笑可笑!
“龙师,正如您所说,乱世之中同样有我们玄机阁弟子,那淮水畔陵州府又岂会没有?”
“呵!”
“哈哈。”
二人畅怀大笑,天色已是渐亮。
……
陈墨回到阴司地府后,略作修整后,再度降临雾源县。
此刻,他身着一袭青衣,眉宇露有英色,俨然一副高人模样。
刚刚之所以接近卢建安,一来是要确定对方的气运、命格,这样一位隐藏在幕后,能调动青云门焦俊楚、赵合璧,以及武夫秦虎之人,怕是会有一副好命。
果然,不出他所料。
一红、一紫。
对方既然已是必死之人,自然不能浪费这两枚稀缺命格。
陈墨必须想方设法搞到手!
然而,难就难在对方已是六品,又是儒修,鬼影重重无法对其进行控制,所以得废一番功夫。
二来嘛,唯有见到对方,【千变万化】才能记住对方的模样!
陈墨化作一道鬼影,轻易地穿墙而过,进到了县衙内部。
落地之时,他俨然一副卢建安的模样!
已是深夜,除了后院还亮着烛火外,衙门内一片漆黑。
陈墨信步走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卢县令这个角色。
不多时,他便见着一位身着粗布麻衣,衙役模样打扮的男子小跑着迎面而来。
对方下意识地说了句:“见过卢县令。”
然而,随后脸上表情一僵,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
明明刚刚就是卢县令让他去取衣物,怎么转头又看到了对方?
难不成,对方比他先到。
“动作这么慢?”
“大…大人,我这就去给您取。”
“去取什么,你可还记得?”陈墨反问道。
“记得、记得。”
“说来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