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青丘皇宫。
看着眼前矫揉造作、不阴不阳的娘娘腔,晏初筠心中本能地不喜,但对方话语中的惊人内容却让她强行压下了心中不喜,神色严肃。
“你说大梁与大夏暗中达成约定,要背弃盟约,联合大夏对我军前后夹击?”
“回陛下,此事千真万确!事关我青丘国运,即便打死小臣,小臣也万万不敢诓骗陛下啊!”
上官云阙忙不迭的点头,神色有些畏惧,又有些激动,两只手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如此隐秘,就连青衣卫都不曾收到丝毫风声,你又是如何得知?”
晏初筠自然不肯轻信,冷着脸质疑道。
“陛下,此事说来话长,且容小臣向您细禀。”
上官云阙忐忑的说着,眼见晏初筠没有说话,其余人也没有表示,这才继续言说。
“小臣有一远房表兄名为林德涵,他本是大夏玄衣卫卫主林友松的心腹,自玄衣卫被不良人接掌之后,玄衣卫的中高层要么被杀,要么被囚,受到了严格审查。”
“我这表兄林德涵便是被审查的一份子,他被囚禁了三个月,交代了林友松的不少秘密,因此得以重见天日。”
“只是,受限于他原来的身份,林德涵一直不曾受到重用,哪怕在对大金皇朝的作战中立下了大功,也只是封了一个闲散的副校尉职衔。”
“因此,他的不满之心日重,对不良人及大夏朝廷的怨恨也愈发深重。”
“数日前的一个夜晚,他在与不良人一位校尉以及几位副校尉、都尉饮酒时,从那位校尉的口中得知了此事。”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于是伪造了遇刺身亡的假象,一路向南逃入了我青丘,并且联系上了小臣。”
“其实我们之间的血亲关系极为淡薄,从上上代起就没了任何联系。但林德涵既然找上了门,而且交代出了如此重大的隐秘,小臣不敢不慎重,因此飞速禀报了奉常。”
说到这里,上官云阙看了眼奉常祁奎。
祁奎轻轻点头,表示上官云阙所说为真。
“陛下,目前林德涵已被请去了青衣卫,相信江卫主也验证了真假……”
“小臣句句属实,还望陛下明察!”
说完,上官云阙便匍匐在地,额头触毯,静静等候。
晏初筠看向江栈,江栈拱手低头。
“陛下,臣已命人查证过林德涵之身份及相关事宜,确实为真。”
“另外,还有一事有些蹊跷。”
晏初筠眉头微蹙,冷声道:“还有何事?”
“回陛下,根据大楚皇朝那边的密探反馈,大梁皇朝的太中大夫曾在盟约签署之前去过大楚,而且进入了大楚皇宫。”
“尤为可疑的是,其整个行程都用的是假名,护卫的队伍也伪装为商队。若非那位密探谨慎之下求证,恐怕此事还无法发现。”
“另外,在此人离开大楚皇宫之后,大楚接连召开了两次小朝议,甚至在第一个晚上,大楚秀王还于深夜去了皇宫同大楚太后密谈。”
“虽然暂时不知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但臣以为,肯定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或许,大梁已经同大楚暗中达成了什么约定,而且不想让外界知道。要不然,他们不会如此谨慎小心。”
听完江栈的讲述,晏初筠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神闪烁不定。
先是大梁与大夏的暗中勾结,后是大梁与大楚的暗通曲款,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这一刻,晏初筠忽然感觉自己的不安感似乎有了由头。
“罗相,你怎么看?”
听到晏初筠的问话,罗定邦停止思考,躬身回应。
“陛下,臣以为,这不是个好兆头。”
“大梁既然要与大夏暗中勾结共同对我军出手,那便说明大梁多半已经探知了我朝的部分底蕴,认为我朝的威胁还在大夏之上。”
“若是如此,那大梁暗中派人前往大楚,所为的应该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
“依照时局,倘若大梁要说服大楚放弃进攻大夏,那就极有可能以大卫皇朝为筹码,约定两朝共同对大卫出兵,瓜分大卫,以壮两国之力!”
此言一出,殿内之人纷纷色变。
倘若真如罗定邦所说,那他们青丘皇朝可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最大的冤大头!成为了最危险的靶子!
此时再看,所谓的五朝伐夏联盟,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晏初筠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意沉声道:“罗相,伱有几分把握?”
“陛下,臣以为,这种事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而且,大夏皇朝的种种异常举动,眼下也完全可以理解了。”
“面对我们五朝结盟,大夏之所以不急不慌、从容自若,之所以不派人破坏结盟,分明是早就得到了什么承诺,清楚所谓的五朝盟军根本不可能真正出现!”
罗定邦肃声说着,神色极为郑重。
“大梁!好一个大梁!”
晏初筠怒极之下,抬手将御案上的琉璃灯盏拍的粉碎。
“如此一来,大梁、大楚退出盟军,大卫自身不保,自也无法再对大夏动兵。”
“也就是说,真正能够对大夏出兵的,只剩下我青丘及云波皇朝两方!”
“而那大梁还阴谋与大夏合兵,共同围杀我青丘大军,呵!五朝盟军?可笑!真是可笑!”
晏初筠着实被气得不轻,要知道,这次联盟可都是她的主意。
然而,到头来,她却发现,自己竟然被人合起伙来给耍了,她怎能不怒?
“陛下息怒,为今之计,我们必须另做打算了。”
罗定邦赶忙出声劝慰。
晏初筠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忍下怒气,这次看向罗定邦。
“罗相,你有什么建议?”
“陛下,臣以为,事已至此,联合其他四方皇朝先灭大夏之策已不可取,需得改换策略了。”
“如何换?”
晏初筠漠然问道。
“先灭小虾,再决雌雄!”
罗定邦一字一顿的说道,目光灼灼。
晏初筠秀眉微蹙,粉拳轻轻揉搓着,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先扫平其他四方皇朝,然后再与大夏一较高低?”
“不错!”
罗定邦肯定点头。
“如此,倒也不是不行,甚至于还更好一些。”
“只是,那大夏能答应么?”
晏初筠若有所思的说着,神色疑虑。
“陛下,臣以为,大夏肯定会同意!”
“政权越多,战线越长、战场越多,不确定性因素自然也就越多。而若是天南最终只剩下两方霸主鼎立,只需要几次关键性战役便可决定天下归属!”
“如此一来,需要耗费的代价也会减小很多,需要死去的人也会大大减少,获胜者将能收获一个阻力最小的大一统皇朝,大夏没道理拒绝。”
听完罗定邦的分析,晏初筠缓缓点头。
“罗相所言在理。看来局势的突变,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着,晏初筠看向上官云阙,眼中多了几分满意之色。
“说来,还要多亏了此人。要不是他,我们或许就被大梁及大夏成功算计了,到时我军即便能逆转战局,也不过是惨胜,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庞大。”
“如此功臣,自当重赏!”
话落,晏初筠又看向奉常祁奎。
“祁爱卿,听说此人本是你的门客?你应该清楚其能力吧?同朕说说。”
“是!”
面上有光的祁奎满意的瞄了眼上官云阙,其后开始介绍上官云阙的情况。
“陛下,上官云阙之父是军人出身,曾累功迁至参赞,可惜在十八年前同大越皇朝的边境冲突中不幸战死。”
虽然女皇没有明说,但祁奎清楚皇帝陛下最为在意的是什么。
因此,他开口的第一句,就先将上官云阙的出身背景交代出来,以暗示此人身家清白。
“上官云阙之母害怕独子走上亡夫老路,因此从小将他如同女儿一般供养,因此……”
“只不过,正所谓虎父无犬子,上官云阙修行天赋出众,其心中也藏着一头猛虎。无论是修为,还是天赋才情,都颇为不俗。”
“臣以为,上官云阙能力出众,堪当大任!”
听完祁奎的介绍,晏初筠不由露出讶然之色,心中甚至还生出了些许的同情。
怪不得此人是个娘娘腔,原来根子是在他母亲那里……
“既然奉常如此看重,那想来上官云阙的确能耐不小。”
“这样吧,正好御史中丞的位子还空着,就让他出任,希望他能辅助御史大夫,为我青丘朝堂的清明团结贡献出自己的心力。”
祁奎眼睛一亮,赶忙瞪向还趴在地上的上官云阙。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谢恩?!”
上官云阙一个激灵,抬头难以置信的看了眼晏初筠,又看了眼不断使眼色的祁奎,无比激动的颤声拜倒。
“臣,叩谢陛下!愿为陛下鞠躬尽瘁!”
“爱卿平身吧。”
晏初筠含笑点头。
“谢陛下!”
上官云阙赶忙起身,随后规规矩矩的站好,眼中还隐有激动的泪花在闪烁。
罗定邦深深地看了眼上官云阙,其后朝着晏初筠拱了拱手。
“陛下,臣以为,大梁、大楚选择出兵的日子,应在盟约约定的七月初一!”
“而今,距离七月初一只剩下七日工夫,我朝也必须立马调整兵马部署了……”
晏初筠点点头,凝声道:“罗相以为,我朝是该先动大梁,还是云波?”
“云波!”
罗定邦毫不犹豫的吐出了两个字。
“哦?为何?”
“陛下,大梁国力不弱,而且既然他们想要与大楚吞灭大卫,就先让他们去打。等到吞并了云波,再对他们下刀不迟!”
“另外,我们也必须抢在大夏前边,将云波拿下。要不然,大夏的势头将变得难以遏制。”
听着罗定邦的解释,晏初筠眯着眼若有所思。
此时,上官云阙忽然大着胆子站了出来,忐忑出声道:“陛下,臣有一个建议……”
“哦?说说。”
晏初筠饶有兴致的看去,其余几位重臣也纷纷瞧了过去。
“陛下,臣以为可先不同大夏摊牌,利用盟约将大夏的精力吸引在南方等候我军,而我军则可趁此时间猛攻云波皇朝!”
“若是我军速度足够快,等到大夏反应过来时,说不得我们已经拿下大半个云波皇朝!”
“到时,我们再同大夏摊牌,大夏也就不好再插足到云波这里来了……”
说完,上官云阙赶忙低下了头去,脸色有些发红,双手也揉搓着衣角,犹如不安的忸怩女子。
晏初筠眼睛微亮,嘴角牵出一抹笑容。
“不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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