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青霞宗众人早已退至百里开外,分散开来环于八方,一来免得自身被那金丹天劫所锁定,平添不必要的变故,二者也免得一些不长眼的家伙贸然闯进来。
在这种时刻,若是人族或者异族修士,只要胆敢踏入他们之前所定下的三百里这条底线,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生死大敌。
宗门不管用什么大义又或者什么情怀来宣传去粉饰,但对内的本质仍是上一层阶级对于下一层乃至最为底层阶级的压迫与剥削,充满着冰冷与残酷,天生带着血腥味,而对外则是上层阶级之间为了利益而抱团取暖。
曹魏早已将此次前来帮助的同门记在了心中。
刑棣与岳纬两位师叔是为了他的句芒精血,并早已用了那银伥鬼与雪灵天火液作为交换,如此算来,这般交易还是他奇货可居,故而卖得高价。
而石通、魏无咎、明光、定成、徐应焻与江晓青等五位世俗出身的同门。
石通是乃是宗门长辈,活了八百余年之久,在元婴路断绝的情况下,他早已无所求,可谓无欲则刚,因而也有容乃大。
他此行全然是出于照顾后辈的意思而已。
至于后四人,现如今虽说连个子嗣都没有,但指不定往后会有,又或者收个亲传弟子,届时如有需要,曹魏自然要归还这份人情。
此外还有那陈云洲、白文怀、陶争、柳朝清等四位家族出身的修士,此行所来的理由也不外乎如此。
不过在这些冰冷的交易之下,在同门、好友等概念词语所掩饰中,显得颇为暖心罢了。
一切更多的还是源自于自身值得令他人投资的价值。
除了眼下曹魏已有的实力,又或者是那光明远大的前程之外,还有便是那丰姿秀美的出众容貌与令人恋恋不舍的某方面,否则此刻他身边也不会环绕着公孙楚、左云芝与柳烟。
当青霞宗众人神念覆扫天上与汪洋之际,那海瑶水府所在的海面上在狂风之中变得狂涛怒涌了起来。
在那昏暗的天色下,黛青色的海浪翻卷不休,一层更比一层高,气势磅礴如山倾。
而一头黑豹从水中浮起,周身环绕着朦朦胧胧的幽毒云雾,它无声踏浪而行,登高而望。
待走至百丈高的浪头之时,原本丈许高的身形已然化作了七八丈之巨。
这时只见幽云一张口,从其嘴里飞出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黑珠,噗通一声落入了它脚下的海浪之中,使得化作了深邃漆黑之色。
如此举动在第一时间内便落入了在此护法的诸多金丹修士神念之中。
在百里开外的一处岛屿中,刑棣已然施展五行金缚之法将那被困在小庚金阵中的灵参,从土石之中强行摄取出来。
忽然间他转头朝海瑶水府望去,眉头微皱地想道:
“幽晶,不过也太小了吧?看来明由那小子猜对了,这头小黑豹应该就是昔日从幽云大泽遁走的那几头大妖的后辈之一。可惜了,三百余年前清扫世俗之时,老夫所碰到的那头幽云豹大妖早已将幽晶炼化了去。千年已过,世事易变,也不知豹君所留的底蕴还剩下多少?”
一想到这里,他随着甩下了百枚上品灵石在那小庚金阵中,而后便攥着一株根须形似人身的青翠灵参从岛中飞起。
不过数息之间,刑棣便遁行了十余里地,来到了曹魏所在之处,落在了一艘白玉灵舟上。
“德操,你可知晓那幽云豹的来历?”
一听此话,枕在左云芝大腿上的曹魏悠悠坐了起来,咽下了口中的灵果后,方才颔首说道:“自然知晓,老祖与掌门他们也都知道。”
自从拜入宗门之时,他座下灵兽早已登记在册了。
只不过因为刑棣常年在那抬头望不到天的血狱暗殿之中,再加上对这种事情不上心,因而不免有些寡闻了。
而这种事情很正常。
就好比那些元婴、金丹修士若是一闭关便是数十上百年时间,等同于与外界完全隔离了,自然不清楚在此期间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闻言,刑棣恍然笑道:“倒是老夫想岔了,明由那小子心细如发,自然不会注意不到这种事情。你小子看起来挺悠闲的啊,不担心那头小豹子吗?”
“尽人事看天命,我能做的都做了,如今再担心也是徒然罢了。千年翠灵木参,看来师叔收获不小啊。只可惜苦了那三个筑基小辈了。”曹魏缓声说道。
说来他这辈子最讨厌的除了东西没有按照自身心意规整与排列外,还有便是那临时抱佛脚之事了。
“老夫岂是那种抢夺小辈机缘之人?虽说百枚灵石不足以抵此翠灵木参,不过此参放在那些小辈手中不亚于小儿持金过闹市,还不如为老夫所用!”刑棣说道。
言罢,他将手中的灵参装进了玉盒之中,随手贴了张禁制灵符,而后抛了过去。
“给我的?”曹魏笑问道。
“别想了。等你回宗后,以此参炼制一枚木灵丹给老夫。除了这味君药,余下的臣左辅与药引,老夫会尽快送过去。霞光那胖子走了,眼下宗门中除了乔家那个要死不死的老家伙外,在炼丹上谁能胜过你?老夫若是去求他,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了,那老家伙可比我还需要这种巩固元气的丹药。”刑棣笑道。
“师叔有命,德操自然乐意效劳。不过事先说好了,我尽力而为,至于成与不成那可不敢保证。”曹魏缓声说道。
一说完,他将玉盒收入了手中所带的青灵戒中。
“就知道你们炼丹师都喜欢说这种话。早知道老夫一开始就专攻天工方面研究,到时候弄出能自行炼丹画符的器物,叫你们一个个都失业,省得像现在这般有恃无恐。我们这种提供灵药,倒成了是跪着要饭的。”刑棣盘膝坐了下来,用手抓起了玉盘上切好的一块灵果扔进了嘴里。
“师叔若是研制出这种宝物,凭此功绩那在宗谱之上当可要单独开一页了。”曹魏说道。
一听此话,刑棣朗声大笑了起来:“到时候给老夫重修宗谱,给我放在首页供后辈膜拜,连祖师爷也要退一步,要不然我可不答应!”
“何止,届时只怕会惊动我族化神,携七十二域大修士前来拜访,名可垂于竹帛青史之中,流芳千古。”左云芝恭维了一声。
对于占据了西荒七十二域的人族而言,其实并不缺少千年药龄的种种灵药,但精通炼丹术的修士却是不多。
“你这小女娃说得话,最钟老夫的意。德操,你可要好好待人家,莫辜负了佳人心意。曾经老夫……”刑棣笑道。
言及于此,戛然而止。
“曾经?”曹魏好奇问道。
刑棣忽然沉默了下来,摆了摆手叹道:“都是前尘旧事,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唉,老夫果然是老了,竟不知不觉回忆起了往事。”
当一些事情到了回忆的时候,也意味着快要结束了。
在沉默之际,天地之间雷声响彻。
停顿了许久后的刑棣,深深地叹了一声,而后缓声说道:
“初见只觉人常变,谁知别后心常念,你等珍惜当下,莫留遗憾啊!老夫这一辈子也就这样子了,八百年时光悠悠,可实打实活着的也不过是身为凡人的那三十载而已,余下的皆是枉然!”
“师叔,喝一口?”曹魏翻手取出了一壶酒递了过去。
见此,刑棣接过了酒壶,笑道:“酒可是个好东西啊,三杯和万事,一醉解千愁。”
言罢,他大口独饮了起来。
曹魏又翻手取出一壶酒,为身边的公孙师妹、左云芝与柳烟各斟倒了一杯,而后端起了酒盏,站在舟头凝望着天劫方向。
“师兄放心吧。”公孙楚缓步走了过来。
在这三年来,她可是亲眼看着幽云开辟出了第六处贮灵穴窍,又借着那海瑶水府中所孕育的灵机淬炼精纯了自身法力。
若不是因为幽云是曹魏的灵兽,那她定是要先一步下手将其除去,免得南疆之中又多出一位百岁不到便结丹的大妖。
筑基后期修士到金丹期是一个门槛,成功迈过去的百中无一。
可这说到底只是针对那些寿元将近的筑基修士,他们是勉强才修行到了临近结丹的那一步,而有些修士则轻松至极,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闻言,曹魏将盏中灵酒饮尽,缓声说道:“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主人是在想着云姐姐化形之后的模样吧?”柳烟笑道。
“难不成在你眼中,主人就是这般肤浅之辈?”曹魏说道。
一听此话,不止柳烟这大妖,连同那公孙楚与左云芝两人也失声笑了起来。
而在后头的刑棣站了起来,摇头说道:“老夫不在这里碍眼了,有几个小虫子混进来了,我去处理一下。”
言罢,只见他将壶中灵酒饮尽,而后一脚迈出灵舟。
在下落之际,整个人化作了一道血影,倏然消失在海面之下。
“看来是有人不想看到我曹某人座下又添一位大妖了。”曹魏不急不缓地说道。
“夫君,此事定不会是我合欢宗所为!”左云芝轻声说道。
“你这空口无凭,我可不信,除非……”曹魏朗声笑道。
说到此处,他将左云芝拥搂了过来,在其耳边附声轻道了几句,引得美人娇俏轻呸了几下。
“还能这般?真是羞煞人家了。”左云芝睁大了眼睛,恍然说道。
而一边的公孙楚则冷笑了一声:“呵,男人!”
“看来师妹是很有意见啊!”曹魏笑道。
“莫打我注意。”公孙楚转身朝着远处飞去。
那柳烟则笑道:“只要主人开心,婢子悉听尊便,莫说什么双星拱月了,便是三星、四星也无妨!”
“还是烟儿识大体!”曹魏笑道。
在远处的公孙楚竖着耳朵偷听,秋波流转地思量道:“听起来倒也……还是不要这般放纵着他了,否则只怕以后会越来越过分。不过偶尔一两次应该也无妨……吧?”
而在海底,一道血影忽然从那海床之中冲了出来。
此刻刑棣已化作了一个长发披散,满口獠牙模样的修士,他正咬着一个黑袍修士的脖颈,手上还提着一人。
很快,那黑袍修士原本饱满丰盈的肉身就变得干枯了起来。
而手中的另一人则目露惶恐之色。
不过刑棣将那干尸随手丢弃掉,而后那细长的舌头轻舔了一下,那细长如钩的血爪便一把插进了对方的胸口。
那一道道血气从伤口处涌出,顺延环绕着手臂涌来。
只见此人全身的骨骼卡卡作响,身躯不断地萎缩了起来,最后原本一个八尺高的男儿到死后,变成了一具三尺不到的尸身。
“受人愚弄的无知小辈!当真以为有了这匿灵袍便能瞒得过老夫神念?”刑棣冷笑道。
言罢,便将尸骸随手丢弃掉。
而后他渐渐地恢复成原本模样,飞到了海面上。
在其他方向处,那陈云洲弯弓射箭,一道精芒消失在苍穹之中。
只见一头青羽大鹏应声而落。
而原本正和左云芝与柳烟耳鬓厮磨的曹魏也叹了一声,翻手取出了那枯荣印玺,心念一动之间,便使得一头筑基后期的铁狂鲨在无声无息间没了性命。
至于其他人也各有所获。
不过从始至终除了那些筑基修士又或者二阶妖物动手外,不见有任何一个金丹期修士现身于此。
在此期间,那天劫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云消雨散,一缕缕阳光从云间穿出,透在了海面上。
只见一头伤痕累累的黑豹正鲸吞着劫云中所积聚而来的磅礴灵气,身上的伤势飞快地恢复了起来,而原本那七八丈的身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化着,直至化成了二十余丈之高的庞然大物。
待幽云完全吞纳了灵气后,身躯缓缓变小了起来,直至最后化作了人形模样,躺在了海面上。
这时,曹魏出现在其身边,脱下了大氅盖住了姣好的春光,而后将其抱起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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