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学权旁边坐着的大胖子秦友坤，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农主任，这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这台手术是我接手的第一台复杂三类手术。”

    “小陆之前没有过切皮经验？”秦友坤副主任医师声音很小着建议。

    农主任，你自己有点飘了就算了，以前是叫林子源林主任，今天直接叫他名字也算了。你自己飘了捣鼓出来了乌龙，凭啥把我扯进去？

    农学权转头看了秦友坤一眼，这个大胖子谨小慎微的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他早够资历进行复杂股骨骨折的术式，但一直等到有绝对的稳妥把握才敢接手过去。

    这作为医生而言是好事，所以农学权也不能说他不对：“只是切个皮而已，这能有什么，股骨骨折切开复位，有什么难的？”

    秦友坤听农学权这么说，很确定，农主任你是真的有点飘了。

    股骨粉碎性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有什么难的？

    你也要看术者是谁啊？

    切开术看似简单，有刀有手就行，可易学难精，易懂难深。

    如果切皮的是广清青或者黄硕的话，之前农学权亲自带着在手术台上训练了多次，也不会出啥纰漏。

    但万一？

    “就你了。”农学权对着陆成一指，不待秦友坤同意，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刚刚的乌龙事小，他得真看看这个经常在手术室以学手术之名看手术的陆成，到底是什么水平。

    按照道理，普通的社会规培只是流水劳动力，四处轮转，这个陆成能够在骨科所有人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这厚脸皮，农学权觉得自己都得礼让三分。

    “谢谢农主任。”陆成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台切皮，是用这名声换来的。

    即便如此，心情也不免有些激动，但也做好了表情和情绪管理。

    ……

    很快，黄硕等人就完成了手术前的准备工作，农学权与秦友坤二人也是往手术室外面走去洗手消毒。陆成也跟在二人身后往外洗手台走去。

    “师兄，这应该是陆成哥第一次切皮吧？你说老师等会儿会不会剧烈炸开？”

    “我赌炸开和裂开五五开的样子？”缩小版身材的广清青在与黄硕说着话。

    没有机会上台的他，脸上竟然没有失落，反而隐隐有些兴奋之色。

    炸开是他和黄硕等人对农学权发毛的别称，裂开是更加发毛的那种称呼。

    这话声音不小，不仅黄硕听到了，洗手进来的农学权、秦友坤及陆成三人都听到了，神色各异。

    黄硕用手打了广清青一下，压低声音说：“你如果一直这么讲话的话，老师会更加爱你的。”

    黄硕觉得，这个师弟，自己真带不动。

    老师的技术没学到，却把脾气学到了，那本就有些逗比属性的老师能不关爱你这个小胖子么？

    黄硕对陆成的观感极好，这一次陆成会来组里，就是黄硕建议上级把靠谱的陆成拉到组里做事的，这样他和广清青会相对轻松一些。

    就比如今天的手术日，陆成就很任劳任怨地在科室里做事情。

    若是遇到了混子，那他和广清青就得顶上去。

    广清青看了一眼此刻看向自己眼神已经微变的农学权，赶紧缩了缩身子，他知道，农学权是最讨厌私底下说人不是的，因为他更喜欢当面说。

    ……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

    农学权已经是用无菌有齿镊子，把手术即将进行的切口给划了出来，左手随意地放在手术台上，右手对全副武装的陆成招着：“小陆，你过来，站我对面。”

    切皮，是外科手术基本技能。

    临床医学的学生，在本科时就该掌握，不过即便是在住培期间，上手的机会也很少，特别是在三甲教学医院。

    陆成闻言走近，整理了一下双手的手套，神色和情绪稍稍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收敛了下来，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农学权的对面。

    农学权用右手的食指指点：“沿着我给你点出来的这条弧线切开，长度大概是在十厘米左右，切开的深度，必须要掌控好，最好在皮下筋膜之上。最差不能超过深筋膜层。”

    “可别一刀下去直接给我搞到了骨端。”

    “宁少务多，宁浅勿深。”农学权认真交待。

    一刀直接接触到骨面，这是科室里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有一段日子了，这只有老一辈的人才晓得，那是位神仙，现在早已经转行不干医生了。

    陆成认真地点头，接过洗手护士递过来的圆刀。

    以执笔式握在了右手手中，手很稳，然后用左手的食指及拇指，把皮肤撑住，加大了张力作为辅助。

    接着陆成并没有太过犹豫地就下刀了。

    这切开术，他早已经在内心里练过了无数次，从拿刀的姿势，到切开术的完整流程。

    再加上昨日和今天上台之前，获得了熟练等级的切开术后，又是在心里过了不知道多少次。

    垂直入刀，斜行走刀，垂直出刀，一套流程，陆成走得是行云流水，很干脆，丝毫不停顿。

    不过短短的三秒钟。

    陆成术毕，垂直出刀后，柳叶刀悬空于右手，把刀柄斜着递给了农学权。

    切开，是农学权交待他做的，其他的他不敢再造次。

    而同时，在患者的大腿之上，一条长达十厘米的光滑切口，出现在众人面前，然后众人就发现，只有极少量的血滴缓缓渗出……

    在农学权斜对面，本就十分紧张陆成切皮可能切出问题的秦友坤。

    看陆成这么快把切开术做完，马上开始用双手扒拉开了陆成所作的切口，然后用无菌棉垫，快速地从上到下，擦拭一圈，棉垫上面，却只是沾了少许的血迹……

    秦友坤马上表情开始凝重起来。

    然后开始仔细打量。

    大概三秒钟后，抬头，认真地说：“农主任，行刀迅速果断，不抖动卡顿，手术切口无反折、线条平滑。切口长度差不多正好10cm，应该没有0.1cm的误差。”

    “刀深大概0.4cm，位于皮下筋膜之上，只是正好破开了真皮层，未伤及到皮下筋膜层的血管组织，因此渗血量极少。”

    “这小陆的切开术是有功夫在身的啊。”秦友坤的语气平稳，在客观地进行着分析和点评。

    他的谨慎，来自于对疾病的了解和知道手术相关的风险，知道手术格外不易。

    在秦友坤评判的时候，农学权自然也是在作着自己的评判。

    陆成这切开术，是有水平的。他接着斜眼看了一眼站在手术台对面的黄硕和广清青，黄硕和广清青瞬间目瞪口呆起来。

    “清青，在医学会测评的时候，这样的切开术，是什么水平？”农学权的语气一本正经，稍微泛着冷意，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学生。即便他的脾气与自己相似。

    可自己能说陆成，那是因为自己是主任医师，和他开玩笑无可厚非，你什么身份、什么本事啊？

    “2，2级。”广清青没去过医学会的等级考核，爬登天梯，但并不代表他没了解过，只是不敢去。

    科室里，就连如今几乎吊着科室里所有主治医师打的周牧云，当年都被那登天梯毒打过，更何况他？

    但是，秦友坤的专业解释，却让他对应起了等级考核里面，对于切开术的标准要求，那是一个极为高端的东西……

    “友坤，你继续手术吧。”农学权没有接过陆成递过来的刀柄，而是示意秦友坤接手。

    秦友坤扫了陆成几眼，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小陆，来，我们换个位置。”

    “小陆，你就站在二助位吧。”农学权也点了点头。

    手术室里，对于技术好的人，都会有一定的优待。

    广清青则已经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