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水箱中的鱼儿便放生得差不多了。领导们说说笑笑地退到一边。

    工作人员走到大卡车边上，操作了两下，一张又宽又长的防水布便从车厢铺陈到了湖水中。

    如此反复操作，很快，十辆大卡车旁便都垂下了一张阔布。

    “大家注意啦！”石毅将无人机镜头调转，“壮观的大场面，要来啦！”

    便听得工作人员猛地拧开某个搭扣，十个车厢靠后的一小块侧壁，同时往下一翻。

    “哗啦啦……”

    澄澈的水流裹挟着小小的鱼苗，从车厢里倾泻而出，落在防水布上，激起白色的浪花，直奔前方的勋鹿湖。

    尽管只是十台车，一时间竟营造出了水库开闸的气势。

    激荡的水声掩盖了说话声，石毅索性不再解说，静静地等待着放流结束。

    如此，不到半分钟，十个车厢里的鱼苗，便随着水花奔涌，进入了浩淼的大湖。

    现场随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一环节由此告一段落。

    石毅面向镜头：“大家别看，光我们一个县，就放了900万尾鱼苗，其实这个数字真不大。”

    它们中，有一部分可能不适应环境的变化；有的被江豚、水鸟等天敌捕食；有的被人类钓起或偷捕；还有的则会因环境污染、生态破坏而死去。

    真正能活到成鱼，繁衍后代的，少之又少。

    “大家可能经常会听说，哪里钓上来了野生中华鲟，实际上，大概率是放生后野化的。”石毅的声音逐渐低沉。

    “自从1983年攻克中华鲟人工繁育难关后，我国已经在清江流域放流了700多万条。但时至如今，中华鲟依然是一级保护动物。”

    [宝石海星：小鱼苗要想长成大鱼，真是经历了千难万险啊！希望今天放流的这些，能够顺利成活吧。]

    [沧海一声笑：还有达氏鲟，2022年被宣布野外灭绝，结果水里隔段时间就冒出来一条。真要细究，恐怕都是人工放流的。]

    [湘南大学李霄：最可惜的是白鲟。因为性子烈，无法人工养殖，灭绝后，想人工放流续命，都做不到了！]

    [水星星：瞧我看见了什么！李霄大佬的弹幕！前排合影！]

    因为弹幕太多，过场太快，石毅并没有仔细阅读，错过了和学术大佬的线上交流。

    放流点不远的一艘大轮船拉响了汽笛：“呜—呜—呜——”

    石毅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放流活动的第一项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们要去……”

    话还没说完，一声略有些耳熟的“嘎嘎”声在远处的水域中传来。

    石毅惊愕地回首，只见一头背色青灰而腹部苍白的大家伙，用背跃的姿势破开水面，荡开一大圈波浪。

    紧随其后的，是好几条隐约藏在水面下的身影，有的青灰，有的灰黑。

    “停！先别开船！”石毅反应来过，一边朝着大轮船喊话，一边指着水面，“快看那边！”

    同样注意到这一幕的，还有不少人。大轮船的马达迅速关停，现场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到那片水域。

    石毅直接将无人机飞到了顶上，直播这难得的同框画面。

    只见三头青灰色的白鱀豚围成一圈，驱赶着新入湖，还有些不适应的小鱼苗，时不时吃上一尾。

    长长的豚吻偶尔会破开水面，让大家啧啧称奇，纷纷掏出手机，“咔擦咔擦”拍個不停。

    而在白鱀豚不远处，大约五头黑乎乎的小家伙也是交替驱赶，将大群鱼苗追赶得慌不择路，最后葬身豚口。

    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江豚就是清江流域的顶流。每有出没，人们的镜头里就容不下其他。

    而今天，它们的风光，大部分都被“老表”白鱀豚夺走了。

    石毅笑容满面：“哈哈，相信大家都认出来了吧，那三头白鱀豚，就是嘎嘎、嘀嗒带着另一个小朋友。它们闻着味儿，来聚餐了……”

    [花儿朵朵：想起一个新闻。荆北省有些人放生鱼苗时，喜欢播放佛经。后来江豚便循声而至，大快朵颐。]

    [蝉捕螳螂：哦豁，那个新闻我也看到过，巴普洛夫豚嘛！没想到这正经的放流，也会吸引它们。]

    石毅笑着摇摇头：“白鱀豚和江豚只管开饭，哪里知道这放流正不正经。”

    好好的增殖放流活动，变成了大型投喂现场，活动的组织者和参与者都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同时有两种一级国保出现，其中还有消失已久的白鱀豚，大家心情虽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高兴。

    有个领导甚至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要不，我们隔段时间就放一次？如果能把白鱀豚留在这，就更好了。”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这样做会破坏生态平衡。而且也不利于白鱀豚、江豚的野化生存。”

    领导只能遗憾地放弃这个想法。

    很快，八头大家伙吃得肚皮溜圆，而死里逃生的小鱼儿则赶紧一哄而散，消失在烟波浩渺的八百里云梦泽中。

    石毅正待返身前往大轮船，一个青灰色的大家伙破开水面，一起一伏地直奔它这边来。

    伴随着“砰啪砰啪”的击水声，白鱀豚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石毅揉了揉眼睛，倍感惊喜：“嘎嘎？！是你吗？”

    [江豚我本命打赏了一架皮划艇：主播的“吸豚体质”，果然没让我失望。]

    这一次，嘎嘎没有再上演“天外飞豚”，堪堪停在了离岸边不到一米的地方，昂着头和他打招呼：“嘎？”

    石毅开心地蹲下身，向前探手，顺利地摸到了它的鱼吻。光滑而又坚韧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嘎嘎撒欢似的，用长吻顶了顶他的手心，然后便转过身去，发出了一声不太清晰的“嘀嗒”。

    似乎是听到了它的召唤，雌白鱀豚嘀嗒也鱼跃着朝这边赶来，停在了嘎嘎身旁，轻轻和它互蹭着。

    然后是一头、两头、三头、四头、五头……五个灰溜溜的小脑袋，一个接一个地在不远处水面浮现。

    唯有另一只小白鱀豚，有些格格不入，始终在五米以外的地方，安静地看着石毅这边。

    “看来你交了不少朋友啊！”石毅十分开心，揉了揉嘎嘎凑过来的大脑袋。

    “嘎～”嘎嘎舒服得抻直了身体，然后又扭头朝嘀嗒叫唤了一声。

    嘀嗒便试探性地靠前一些，用豚吻碰了碰石毅的手腕。

    石毅笑着也摸了摸它的脑袋：“很高兴，又见到你啦！”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它肚子那里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