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商悚然一惊,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他定睛看向身下的女尸,随后骇然发现,它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由黑转白,而原本交叠环抱在胸前的双手,也已经缓缓展开。
女尸口中吐出的阴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地钻进季商体内,而他的躯体也逐渐麻痹,甚至连原本支撑身体的手臂都开始变得酸麻无力。
更糟糕的是,那女尸的双手已经向他伸了过来,目标正是自己脆弱的脖颈。
在狭小的铜棺之中,自己根本没有抵抗周旋的余地。
暗红色的指甲已经贴在了自己的皮肤上,那冰冷的触感让季商头皮发麻,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更多深埋在心里的恐惧。
幼年时被猫抓伤的回忆、曾经在他面前落下的锋利的金属挂钩、破碎的玻璃、泛着冷光的刀刃.......
他不明白自己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会产生如此丰富的联想,但很显然,这样的状态绝对不正常。
这具女尸不仅仅在肉体上企图将他杀死,在精神上同样散发着跟恨嫁女如出一辙的放大情绪的恶劣效果。
季商拼命掰开女尸的双手,用前额全力撞向女尸的头颅,可很显然,这样的攻击不会有任何效果。
他想要如法炮制地用阿沃尔神骨的生发之法克制女尸,但这具尸体的口中却根本没有谷物,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压舌玉佩。
如果把玉佩拿走.......
那女尸岂不是复苏得更快?
当然,也有可能在拿走之后它会迅速腐败。
赌一把。
季商压榨出自己最后的爆发力,凑到女尸嘴边叼起那块玉佩,随后头一歪将其甩了出去。
玉佩不知所踪,可女尸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止。
就好像那块玉佩只是一个纯粹的装饰品一般。
无计可施!
季商拼命按住女尸的手臂,强撑着精神抵抗头脑中的眩晕。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之间却又抓不住其中的关键。
女尸的力量正在一分一分地加强,而自己的力量却在一分一分地衰弱。
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彻底失反抗能力。
他紧盯着女尸的眼睛,心中的疑惑越发强烈。
这怎么可能是恨嫁女呢?
是的,它的确也穿着嫁衣,甚至的确如大灾纪所描述的一样拥有足以自傲的容貌,可是.......
它的尸体,似乎有些太过鲜活了。
他清楚地记得,大灾纪里说过,哪怕是在酆都十殿阎罗的加持之下,恨嫁女也只是恢复了几分容貌罢了。
它的皮肤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干净、紧绷、甚至还带着些生前鲜活的弹性的。
这绝对不可能是恨嫁女的真身----且不说自己本来就不可能看见鬼神,退一万步讲,连恨嫁女的尸体都不可能是!
幻觉。
季商心里一个激灵。
整个送亲的队伍都是幻觉,那铜棺和女尸,又为什么不能是幻觉?
哪怕是在大灾纪的信息里,也没有说这具女尸就是恨嫁女!
它只是说,这是恨嫁女的陷阱。
季商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发狠,狠狠地咬向自己的舌尖!
剧痛席卷全身,在这一瞬间,季商的大脑仿佛过电一般停滞下来,再次启动时,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天旋地转,上下颠倒。
一片黑暗之中,手机掉落在一旁,闪光灯仍然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自己躺倒在地上,双手正死死掐住林清和的脖子,而奋力抵抗着自己手臂的,其实是林清和。
本应该抓在她手里的狐狸内丹,此时已经掉落在不远处。
季商的瞳孔骤然缩小。
没错,这是个陷阱。
恨嫁女需要的,只是一个时间差。
一个林清和发现它、但手里没有狐精内丹的时间差。
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足够她杀死自己了。
“林清和,捡起石头!”
他不顾一切地推开林清和,翻身捡起狐狸内丹塞到仍然有些恍惚的林清和手里,继续喊道:
“睁开眼睛!它要来了!”
下一秒,季商的身边突然凝结出一团如有实质的雾气。
怨恨、不甘、悔恨、愤怒、绝望.......
所有复杂的负面情绪全部涌入季商的脑中,他的眼神逐渐失去了焦距,而大灾纪的信息,却仍旧尽职尽责地在眼前刷新。
“傲慢的尘骨人以为自己激怒了恨嫁女,可它又何尝不是在用精心布置的手段麻痹着你呢?”
“是的,你在它的埋骨地中横行无阻,可你绝不会想到,它对你手中的底牌同样了如指掌。”
“这是酆都的威能,同样也是酆都的底蕴。”
“现在,那名尘世之人已经丢失了足以改变局势的权柄,因为恨嫁女的裙摆,已经笼罩了你的全身。”
“在这一刻,恨嫁女与你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任何的攻击都将同时作用于你与它二者。”
“无论尘世之人是否决定要牺牲你的生命,结局似乎都已经不可更改了。”
“恨嫁女将用最擅长的方式杀死你,正如它曾杀死过的无数尘世之人一样。”
“来自酆都的死气已经将你彻底包裹,死亡就在眼前,而你将亲自目睹尘骨在酆都燃烧的盛况......”
季商的思维由沸腾一般的活跃逐渐转向了停滞,他的大脑就如同一池缓缓凝结的清水。
即使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也没有放弃去寻找足以破局的办法。
也许林清和可以拿起送殡伞递到自己头上,用送殡伞对恨嫁女的伤害将它逼走;
也许自己可以想办法吞下几颗眼球,引来其它鬼神的注视;
也许空行母的诅咒会继续生效,阻挡恨嫁女掠夺尘骨的行径.......
可这一切都是幻想。
林清和不会使用送殡伞,送殡伞也不足以将恨嫁女逼走。
自己没有时间也无力去吞下眼球。
空行母的诅咒只会对特定骨重以上的鬼神生效。
这就结束了吗?
自己才进入这个充满鬼神的新世界几天啊?
视线逐渐黑暗。
在濒死的时刻,他居然看到了恨嫁女的真身----或者说,是它在尘世的表征。
确实是一张绝美的面容。
可惜,自己恨不得直接把它撕碎。
如果死后有灵魂的话,自己一定要好好跟它分个高下。
就这么想着,季商的视线变成了一片黑暗。
可就在他以为一切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刻,冰冷的感觉却迅速退去。
毫无征兆地,他发现自己重新恢复了意识。
而自己的对面,站着的是已经将狐狸内丹直接捏碎的林清和。
她将要提出那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所产生的“规则”,将会同时作用于自己和恨嫁女身上。
这只不过是延缓了自己的死亡罢了。
毕竟,自己教林清和的那几个问题,自己也不可能回答得出来啊!
他看向林清和,后者神情紧张,但却隐约透露着一丝.......胸有成竹?
停顿了片刻,她似乎确认了狐狸内丹已经生效。
于是,她开口问道:
“宫廷玉液酒加大锤减小锤,等于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