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枫的决定中庸稳妥,但被动等待也有极大隐患,因为出门在外见天都要花钱,虽有姜叔同赠了数十贯盘缠,但架不住人多开销大,驴也每天要吃草料。
在安丰停留了一个多月,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厉裴氏感染的风寒渐愈,钱袋子也慢慢瘪了,厉枫只得把驴卖了贴补。
与此同时,而富饶的合肥、濡须一线,仍有金军身影不时出现,扫荡地方、屠戮百姓。
看着厉枫心事重重,厉裴氏主动说:“我们久耗在此,没有多少意义,老身的病快好了,咱们收拾收拾,尽早上路吧。”
“东边有寇、西边有匪,姜相公给的两条路都不好走...”厉枫眉头蹙起。
厉裴氏安慰:“不好走,也要走,人生就是这样,一边遇到困难,一边解决困难,没困难就不是人了,何况我们盘缠将尽,绕远路也不现实,你在路上能主事,现在就拿个主意吧。”
“要不我们走六安?陈犁虽然在淮西造反,总也是流着汉人的血,何况城池仍在官军手中,他只是盘踞周边的流寇,有风险但也有生机。”厉枫仔细给祖母分析。
厉裴氏拍着厉枫的手背,慈祥地说道:“老身不懂军事,枫儿你拿主意就行,总之不能不走。”
“孙儿省得了。”
离开六安的时候,厉枫五人盘缠仅剩七八贯,他们日常住宿、吃喝都很节省,主要开支来自看病拿药,但没有一个人慌的。
厉家祖孙有苦日子经历,现在天气已完全转暖,住不起店可以露宿野外,若真到了山穷水尽,还可以边讨边走。
三虎的底层阅历也很丰富,此时的他们年轻力壮,饿死的可能性不大。
拉车毛驴被卖了,但两轮马车因为价贱,厉枫没舍得出手,想着留下来装行李,一路上四个年轻人齐力推拉,厉裴氏仍旧不用下地走。
走了二十多天,厉枫一行抵达六安,在太阳下山前,众人辗转找到一间破庙过夜,因为完全没有闲钱住店。
当时庙里已有几个人落宿,见曹锋几人生得孔武有力,便主动让出一半区域来。
厉枫几人围坐在一起,商议明天南下安庆府的路线,夏三才先是给大家分发馒头,准备边吃晚饭边听老大安排。
旁边几人正在小声聊着什么,厉枫组织语言正准备说话,但他却敏锐地听到隔壁内容,便激动地冲了过去。
厉枫出其不意的行为,让破庙的外人感到惊讶,他们讨论的话题,也因厉枫的鲁莽戛然而止。
“你们刚才说什么?请说得明白些。”厉枫一脸求知状。
“小鬼,快回去跟家人啃馒头。”说那人一嘴的龅牙,丝毫没把厉枫放在眼里,心说我们已经让了位置,你小子居然蹬鼻子上脸。
厉枫没有理会,继续问:“不是,我想问问那位孟将军...”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去去去。”龅牙男起身驱赶厉枫,又向曹锋那边嚷嚷:“几位朋友,看好自家娃娃,别随意打断他人,很失礼知道吗?”
三人心说这还得了?他们齐刷刷走了过去,齐声向厉枫喊老大,直接就镇住了那些外人。
曹锋把拳头捏了捏,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我老大很失礼?我们都住破庙了,要跟谁讲礼去?”
“呃...抱歉...俺们有眼无珠,俺们有眼不识泰山,主要是令兄这外貌...”龅牙打死都不相信,六尺男儿喊稚子老大。
“喂,你说什么?外貌?”夏三才也皱眉露出凶险。
“不是...”龅牙男欲哭无泪,其余几个同乡也噤若寒蝉,心说有能耐你们打金人、打反贼去,欺负咱落魄人算啥好汉?
厉枫知道两人在装腔作势,遂一把拦下两人来,说道:“老二、老三,你们别吓到他们,我只想打听点情况。”
“对对对,俺们胆小,会吓到的。”龅牙男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再也不敢摆出长辈的架子。
“那快坐下说说吧,我想知道金赵在淮南大战的情况。”厉枫摆手示意。
龅牙男与几个老乡挤在一起,厉枫则与三虎坐在他们对面。
“咳咳,其实没有什么淮南大战,是年初赵军在建康附近,于黄天荡大败金军...”
龅牙男刚说了两句,厉枫就发出惊呼:“黄天荡?”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觉得这地名奇怪,请继续。”
厉枫心中如波浪翻滚,黄天荡他实在太熟悉了,心说这个世界‘岳飞’果然存在吗?
“金将完颜宗弼战败被困,他本想从大运河逃走,结果遭到沿途赵军的攻击,最终于上月底用计北渡长江,建康已经被赵军夺回。”龅牙男话到一半,看见厉裴氏也围了上来,心说这家人性格真像。
当时在安丰养病期间,厉裴氏听到旁人说建康失守,担心儿子厉阳已经战死,所以她的病才由轻转重,此时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完颜宗弼逃到北岸,应该会与完颜昌汇合,也不知道这两部金兵汇合,会不会打到六安来?”厉枫眉头紧锁。
“那你完全放心,金狗在黄天荡大败而逃,赵国军队自然会痛打落水狗,以孟将军为首的各路兵马,也在上月底分批北渡长江,别说那位战败的完颜宗弼,就连两淮的完颜昌也不行,现正在两淮大地上,赵军正在收回失地呢。”龅牙男拍着胸口,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厉裴氏突然靠上前,插话问道:“劳驾问一下,那些追击的赵国将军中,有没有一个叫厉阳的?”
“厉阳?俺没听过...”龅牙男直摇头。
“那位孟将军,全名叫什么?”厉枫又问。
龅牙男还没来得及回答,结果被厉裴氏抢了先:“莫非是孟定,孟良忠将军?”
“对,就是他。”龅牙男点头肯定。
“娘娘,你也认识?”厉枫很惊讶。
厉裴氏回答道:“你爹在相州作战期间,有次寄回家书提到过,夸孟将军为世之良将,对金作战中多有胜绩。”
“说得对,孟将军单凭黄天荡一战,就当得起世之良将四个字。”龅牙男举手附和这观点。
厉枫脑袋中飞速打转,心说他们口中的良将孟定,会不会是这个世界的‘岳飞’?